章漠发现，她好像对久别重逢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喜悦。
正常的回到家发现坐在沙发上的章奕，那些在脑海里预热了千百遍的惊喜和拥抱在开始的阶段就胎死腹。
“今天放学这么晚啊。"
两个人隔着茶几对视了几秒，还是章奕先开口。
章漠眨眨眼睛，”啊，是，今天作业比较多，多留了一会儿，那个我先回去换睡衣了。“
说完就抓起书包夺路而逃。
这个逃字，就很完美的呈现了她的状态。
为什么总有股淡淡的负罪感呢，章漠连灯都忘了开，捏着睡衣坐在床边发呆。
其实他走的这几个月，两人每一天也没有少了聊天，章奕也是一如既往的体贴，早安晚安和小零食都经常存在，但就是，感觉不对。
本来就不是正常的恋爱啊，还能指望怎么样正常的感觉。
章漠用牙齿撕咬自己嘴唇上的死皮，感觉到有液体濡湿口腔才停了下来。
”漠漠，还没换好吗？“，声音在门口响起。
章漠想的太入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衣服刚刚脱了一半，尴尬的捞起被揉搓了半天的睡衣，”还没呢，再等一下。“
章奕从来都很尊重个人隐私问题，所以她很自然的脱掉身上仅剩的小背心，准备套上棉睡衣。
然后门就响了。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章漠手已经反应很快的捞了衣服挡在胸前，”章奕你干嘛？“
章奕没有说话，上下打量她，眼神让她有些陌生，他很自然的脱了自己身上的衬衫，虚掩住了门，光斜斜的照了进来。
床的位置其实有点偏，外面客厅的灯照进来的不多，屋子仍然很昏暗，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心思再去关灯了。
幸好，她的床在上面，章漠已经烧的头脑发昏，还有余力庆幸明天不用洗床单，也不得不说是另一种的心灵强大了。
他好像变了一些，章漠眯着眼睛努力用稀薄的光线勾勒眼前男人的轮廓，好像瘦了些，也脱了一点书生气。
极力压抑的喘气声连同刚才莫名的思绪一同回荡在脑海里。
他会不会喜欢血的味道，章漠想。
身边的熟悉柠檬味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点类似于海盐和橘子的男士香，热热的搅成一锅粥，她不喜欢，却意外的很适合冬天。
起码在睡醒以前，她是没有力气再去想变不变的问题了，章漠精疲力尽的陷入了昏睡之中，还有，以后换衣服必须锁门。
说实话，在睡醒发现自己仍然在下铺的床上的时候，她是震惊的，每次善后的工作都是交给章奕的，他每次都能做到让当事人本人都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的程度。
不过床单明显是新换的，她身上套着整套的睡衣，身上也很干爽，看上去就是借住在哥哥床上的乖巧小妹妹，证明章某人并没有失去他以往的水准。
今天是周天，而且还是感觉累的要命，外面秋明霞和章奕的声音越听越像催眠曲，章漠感觉在回笼觉的边缘摇摇欲坠。
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面对秋女士呢，自从旅游回来，章漠每次看到父母，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兴奋存在。
还有陈宸，想起他通红的手指和小心翼翼的眼睛，就怎么也没办法真的狠下心来。
真自私啊，章漠在心里感叹。
抱着这样一种心态，章漠全天都显得格外黏人，连以往避之唯恐不及的父母都顾不上了。
章奕倒是安之若素，一贯的四平八稳没有半分波动，对章漠刻意表现出的某些情侣举动也坦然受之。
心理素质这方面，两人明显隔着鸿沟，章漠犹犹豫豫的咽下章奕送到嘴边的回锅肉，最后还是败在章军望都投来了的疑惑的眼神里。
”你差不多得了。“章漠在饭桌地下悄悄掐了一把章奕的大腿，用牙缝挤道。
然后又被握住了手，卖萌似的晃了晃，”好久没见发现漠漠又长漂亮了。“
语气那叫一个稳定，眼神那叫一个慈祥，章漠总觉得自己无形中又矮了一辈。
如果忽略桌子底下章奕越来越放肆的手的话，简直是个能拿一百分的好哥哥。
“小孩子确实长得快，”秋明霞扫了一眼章漠，不满的发现女儿又偷偷修了眉毛，“跟你说了多少遍你还是学生，到学校里打扮那么认真干什么。”
一旁默默吃饭的章军望难得的出声反驳，“漠漠确实大了，也该知道爱漂亮了，我看最近穿衣服都紧了，该买几件新的了。”
衣服，紧了。
能是什么地方紧了？
章漠愤愤的拿开章奕在她腿上的手，脸色红的能直接开胭脂坊，恨不得直接把头埋在碗里。
父母还在讨论她的衣服问题，章奕也一脸道貌岸然的劝，“我也回来了，等漠漠放假了我带她去买，省的小孩子乱花钱。”
同样的话，明显是章奕的更有说服力，秋明霞沉吟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还特别叮嘱了一句，“别买太花哨的，她年纪还小呢。”
章奕跟着点头，“确实，等再大一点再打扮也不迟。”
他眼神明显扫过，惹得修炼不到位的章漠越发坐立难安，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之前希望他早点回来。
吃完饭，碗照例归了兄妹两个，准确的说，是归了章漠，章奕是来帮忙的，厨房的门一关上，章奕的迫不及待的环住她的腰，眼神暧昧的能拉丝。
“漠漠，想不想我？”
章漠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直到分针已经走过四十分钟，秋明霞才狐疑的过来拉门。
“就那么几个碗洗那么长时间？”
有些疑惑的扫过女儿通红的脸，泡沫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脖子上，围裙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倒是章奕，除了挽到手肘处的衬衣袖子，小臂上绷起了几根青筋，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异常。
秋明霞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们几眼，“要聊天洗完了出来聊，章奕你要没事就出来，别影响你妹妹。”
两人隐晦的对视一眼，章奕笑着把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把她往外赶，“知道了知道了，刚刚爸不是说要出去转吗，你也跟着一起去呗，我们马上就弄完了。”
应付完母亲，章奕回到厨房拉上门，把脑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手上动作半点不停，“刚刚妈都看你围裙了，我帮漠漠重新系一下好不好。”
章漠眼睛里已经泛起了红晕，细长的手指再次撑住了水池，从牙缝里挤出禽兽两个字。
哗啦啦的水声里，这次漫长的兄妹谈心时刻终于在母亲不满的眼神中结束，章漠已经恨不得整个人倚在章奕身上，靠他的支撑才能勉强直起身来。
章家其实照例是没有什么亲子互动的，哪怕是放在心尖上的章奕，其实也就是吃穿住行，很少有人会关注和孩子的没必要的谈心。
所以两人出了厨房就回了房间，章漠像没骨头一样软软的倒在章奕新换洗的床单上，宽大的卫衣家居服搭在身上，衬出细瘦的腰。
章奕捻了捻手指，凑过去搂住她，“我回来，你好像不太高兴？”
章漠的睫毛狠狠地颤了颤，心里有些慌乱，抬头眼带迷蒙的看他，他的眼神还是很定，嘴角却很平。
大灯没有开，只有放在桌角的台灯亮着，光暗幽幽的照过来。
章漠揪住他的衣服，在他怀里使劲拱了几下，感觉被熟悉的气味狠狠包围，才哼哼唧唧的开口，”秋女士想找人把储物间打扫出来，你回来之前又提了好几次。“
家里确实有个储物间，但是地方相当小，也就勉强能放下一张床，而且里面放了很多乱七八糟又舍不得扔的大型家具，秋明霞确实提过很多次要打扫出储物间让章漠搬进去，但几乎每次都是威胁性质，而且现在章奕上大学离开，这件事更是被搁置了起来。
章漠现在提起，也不过是撒娇罢了。
但这显然让章奕很满意，他像哄孩子一样把章漠揽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我去跟她说，嗯，等你以后也来北京了，就租一个离你学校近的房子，好不好？“
他说的笃定，章漠却有些不适起来。
她像一个闭着眼睛的逆行者，只要看不见，她走的就永远也不是错的路。
章漠凑上去吻他嘴角，呼吸交融的感觉很烫，烫的她不敢睁眼。
但是第二天，章漠沉默的接受了陈宸递来的早餐，甚至主动和他搭话。
女孩子的下半张脸被围巾围的严实，却也越发显得眼睛清亮，几乎在空气里蔓延出雾腾腾的冰棱。
李思阳几乎是一下课就迫不及待的上来逼问她是不是没有守住阵地，然后一通感叹烈女怕郎缠果然是恒久不变的真理。
章漠自己都乱七八糟的，当然也不太可能给她一个很满意的答复，含糊的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把自己埋进永远也做不完的卷子里。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有对象的人，甚至等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了八卦的风口，变成了八卦都八卦完回归平静的‘常识’。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这么感谢期末考试，替她转移了风口，顺便也给了她拒绝陈宸更进一步的理由。
为了学习嘛，谁还能说什么。
等将近两个月的假期不联系，也就散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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