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霞

章漠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他甚至还面带笑容的随口勉励了林朗几句，场面正能量到一度可以直接上新闻。

“我有点事和章漠说，等会再聊啊。”

章奕甚至有心情和里面坐着的李思阳挥了挥手。

只留下章漠手心冒汗，如临大敌。

从教学楼到操场这一路上，章漠绞尽脑汁的想措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不仅仅是早恋被哥哥发现那么简单。

活像被捉奸一样忐忑不安。

可他什么也没说，就像是真的只为了找她散散步一样，两人并肩走在塑胶跑道上，谁也没有先开口。

操场上人不算少，大多都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三月底的小城西北风照样刮得猛烈，有很多人都穿着棉马甲或者外面套着大衣，显得都憨态可掬了不少。

太阳已经有点西斜了。

章漠紧了紧身上宽大的校服，已经被风吹得鼓起来了，寒意直往脖子里钻。

“那个，我”能解释，后面的话生生被放在脖颈子上的冰手吓得噎了回去。

“章奕你干嘛”章漠张牙舞爪的跳起来，在空中打了一套军体拳，她的衣服不多，又实在不想穿秋明霞穿旧的紫的吓人的棉马甲，今天就背着章奕只穿了里面的毛衣，本来就冻得够呛。

章奕高高的挑起了眉毛，脸上自动切换成似笑非笑，章漠被他看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中午背着章奕脱掉了里面的小棉袄。

完了，罪加一等。

章漠像只犯了错的猫崽子一样，讨好的蹭了蹭章奕的手，可怜巴巴的拉住章奕的衣服，企图把自己埋进他怀里。

一做错事就撒娇。

牺牲了复习时间的章奕也没想到，会迎面撞上这么一份大礼，虽然早知道妹妹已经长大了，可心里明白和亲眼撞见又是两回事了。

“漠漠长大了哈。”章奕到底还是没忍心推开妹妹，微笑着捏住她的脸颊，“有自己的想法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如果你的尾音不带九曲十八弯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多相信你一点。

章漠在心里恶狠狠吐槽，面上更委屈了，企图把自己缩成一只刚出满月期的小兔子，博得更多的同情，“哥你真误会了，都是李思阳安排的，我今天都懵了。”

“你再晚来一分钟我都回班里了。”

绝口不提自己没穿棉袄这件铁证如山的事，章漠满脸都是我很无辜。

两人坐在看台下面的栏杆旁边的最后一格，已经快要落下去的夕阳倒映在快要被铁锈侵蚀干净的栏杆上，交织出橙蓝色的缠绵悱恻的光。

“你才多大呢，马上就要分科了，普通班的资源差很多的，你现在就要想的是这些，”章奕皱着眉头表情很严肃，“那个男生，不行”

最后一句话要真心的多。

章漠恹恹的点头，低头把自己埋在兄长的膝盖上，抬头就看见他愈发消瘦的下巴，大学两个光鲜亮丽的字眼一下子酸涩了起来，离别变得近在咫尺。

争吵都显得毫无意义。

“你都快要走了。”

还在絮絮叨叨早恋的一百种危害的章奕愣了愣，下意识就觉得章漠是觉得他要走了，所以管不了她了。

冷着脸就想低头训她，然后看到妹妹通红的眼角。

“还有六个月呢，九月才开学呢”

“只去四个月而已。”

四个月，而已。

“可我还要在这里待两年啊。”章漠环住哥哥细瘦的腰，“我们不要再吵架了，你别不理我。”

章奕被气笑，“是谁先不理我的。”

“那还不是因为，”她说不下去了，章漠由衷的庆幸外面冷，耳朵已经被冻红了，不用再红第二茬了。

章奕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兄妹两个心照不宣的揭过了这一篇。

又开始讨论一些零碎的班里的事，章漠平时在班里算是半个边缘人，除了闺蜜李思阳和同桌苏荷，基本上不和其他人打交道，能说的事也不算多。

章奕就不一样了，章奕虽然总在章漠面前臭屁，却真的是实打实的八面玲珑的人，情商高成绩又好，再加上生的白净挺拔，真的很难不讨人喜欢。

所以多半都是章奕在说，从恋爱八卦聊到拉帮结派，直把章漠说的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像上了个假的高中。

章漠在哥哥不紧不慢的声音里闭上了眼睛，连风声都变的几不可闻。

彼时你我都年少，雾气和阳光笼罩而来，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哪怕看着将要落下的太阳，都觉得霞光万丈，未来可期。

起码这个时候，他们都觉得，还能做心无旁骛的兄妹，像无数个平凡的世人一样。

上帝宽容的给每个人忏悔的余地，只要你意识到那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