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北岸

入秋以来，向莱并未在重庆感到有过冷的一天，今天是个例外。她出奇地裹了两层外套，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饱满，向莱大概是这样形容自己的。

编辑部的活儿干好了，她就在闲暇之余看会儿书，似乎有意无意去填满自己的时间，即便她不想这样做。张泽禹时间安排过于紧密，向莱去找他，只会増添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见不到面的时间里，向莱总是感觉神经是紧绷的，坐立难安。

另一边，偌大的彩排舞台上只有张泽禹的怒吼声

张泽禹“它就放在那能去哪里？”

他再也压制不住怒意，指着休息室的方向吼了出来。

郝新“泽禹，冷静，她只是刚来的实习生，你吼得再大声也没用。”

张泽禹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只是勉强止住了嘴巴。但是之后的彩排，要么不上，要么就是漏洞百出，郝新迫于无奈只得联系向莱，不知道为什么，张泽禹就只听向莱的话。

郝新“小莱，是我郝新。”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向莱还是懵的，停止手中翻书的动作。

郝新“泽禹这边出了点事，他现在不听我的话也不听其他老师的话，我想你劝劝他。”

向莱听得一头雾水，还是抓住张泽禹问

向莱“他怎么了？”

对方叹了口气

郝新“吉他丢了。”

一瞬间，向莱的脑袋想被什么敲了无数下一样，再也想不起什么要问什么话。只得听郝新慢慢道来，她大概率猜出来丢得是那把吉他，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那把吉他。她跟着心慌起来，怕张泽禹做傻事。

向莱“郝哥，地址发我，我这就去。”

向莱觉得这次说话说得最清楚了，又向姜楠请了假，才匆匆赶去。

一路上，她想得太多，最多的还是张泽禹。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么。

其实张泽禹很少说过那把吉他，少有时间的弹奏里向莱没见过他拿那把吉他谈过。看起来是真舍不得用，好朋友的东西，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就不免让向莱感到愧疚，想当初，她对张泽禹不抱有什么良好态度，甚至一度认为他就这么冷，估计没什么朋友，和她一样。可是，相处下来，她还是找到了那个活在春天里的张泽禹，暖得不要命，明明是可以给别人带来快乐，带来希望，甚至美好念想的这么一个人，当初的她居然会感到排斥、抵触甚至想要逃离。

这下，她估计逃不掉。

张泽禹活着，就是春天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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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几个路口转过，在轮胎间摩擦声停止，她到了。二话没说，就冲进了后台，这个场面有点熟悉。只不过这次是她找张泽禹，碰上郝新后，她才勉强喘几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女孩总让郝新觉得很神奇，治得了自己带了几年的小祖宗。

郝新“泽禹在0101休息室。”

向莱“好。”

向莱转头又跑，今天她的腿就没停过，她感觉自己的运动量远超自己在任何一个时候，到门口的时候，已经能听到微微的抽泣声。她不敢想，那是张泽禹。

在她记忆中，他不哭的。冷峻的眉眼下总带着骇人的冷气，但是那双狗狗眼骗不了她，他也有小孩子那一面。

张泽禹像是装了识别器一样，在向莱走进离他五米处，他就抬起了头。向莱惊了，和他对上眼。张泽禹的眼睛红得不像话，刚哭过的泪痕布满面颊，几根毛发粘在充满泪水的眼角，加上刚排练完汗津津的颈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没有人要的小金毛。她又心疼又想笑。

向莱“张泽禹，你要把自己卖给谁啊。”

向莱不再称他老师那一瞬间，她只想安慰他，没有别的。

向莱“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可怜诶，不怕被别人拐走吗？”

张泽禹耷拉着脑袋，弱弱回了一句

张泽禹“你在骂我吗？”

#向莱“嗯？”

向莱不懂，她好像并没说什么严禁的词汇。

张泽禹“不都是小狗被人拐走吗？”

他说得没底却又满脸不服气，向莱更想笑了。走进了些

向莱“那你也是超级小狗，会弹吉他，会唱歌的那种，不一样的。”

张泽禹“可是吉他丢了。”

张泽禹回着。

向莱“小狗喜欢弹吉他的心没丢，对不对？”

向莱尽量放低声音。

张泽禹没回话，点了点头。

向莱“那不就得了，为什么还难过。”

张泽禹“向老师，难过没理由的，就像你一样。”

张泽禹反客为主，总能把向莱绊住。她扶了扶额，还是觉得张泽禹幼稚。

#向莱“那好，我也讲个故事。”

向莱顺势坐在张泽禹旁边，开启她的浮想联翩。

向莱“小猫和小狗是死对头，但是有天小猫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小狗，甚至觉得小狗可爱、善良并且勇敢，小狗不知道。”

向莱“小狗不知道自己讨不讨厌小猫，但它知道自己会在小猫难过时安慰它。”

向莱“其实两者间并没有什么讨厌与喜欢，它们之间还差什么？”

张泽禹听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向莱“真心。”

向莱缓缓说出口。

向莱“那么反过来，你喜欢吉他也是一片真心。那么又何惧吉他丢了呢？对你来说，那把吉他或许重要，但是你不知道的，你自己更重要。”

向莱“你自己才是主导者。”

张泽禹不明心绪，但是越发感受他到对向莱，不止是喜欢了。

他甚至开始钦佩她的精神世界。

向莱“那把吉他来自哪里？”

向莱又问

张泽禹“哈尔滨。”

向莱“它会落在哪里？”

张泽禹“落在北岸。”

他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