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且和姜洵回到姜府,府里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老祖母双腿不便,坐在轮椅上拉着姜洵的手,不住地上下打量,最后湿了眼眶,迭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姜洵生怕老人家掉眼泪,笑嘻嘻地翻了两个跟斗,“我在边疆玩得可开心了,风吹日晒的,身子骨都结实许多!祖母您瞧,我是不是长高啦?”
“是长高了!”老人家被他逗笑了
用过膳后,众人也都散去
西厢房里,姜洵兴致勃勃地拿出一个包袱,“我给大哥还有阿姐都带了礼物,保管你们喜欢!”
他先递给姜且一个木匣,“这是当地手艺人捏的泥人,那边的小姑娘可喜欢了,我提前半个月才预定到。”
姜且掀开木匣。
里面一共六个小泥人,造型各异憨态可掬,正是姜家一家人。
“大哥,这是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一支名笔!”姜洵轻咳一声,“你看这笔的做工,看这笔杆上的雕花……”
姜宴面无表情
什么名笔,这把笔一看就知道是地摊儿上买的。撑死了五两银钱。
这次去边关,父亲和大哥抱着让他历练的心态,两个人都格外抠门,一个子儿都没给他。
军营里的那点俸禄还不够他塞牙缝,全靠好兄弟的接济他才能喝酒吃肉,给姜且买小泥人的钱还是问好兄弟借的。
可是今天看父亲的意思,在他升任中郎将之前是不打算再给他月钱了,以后他就要靠俸禄自力更生了。
这怎么能行呢,他随便去酒楼听个曲儿,都得不少钱
他试探性地伸出五根手指头,“大哥,这支笔了我足足五百两雪花纹银!现在我身上一个子儿都没了,要不……你给我报销?”
姜且和姜宴对视一眼。
给人买礼物,完事儿又叫人报销……真不愧是姜洵能干出来的事!
姜宴掂了掂那支破笔,挑眉,“五百两纹银?”
他大哥是个识货的,兴许他报价报高了……他小声,“我记错了,不是五百两,是五十两……五十两……”
姜宴忽然轻笑一声。
姜洵吓得心脏都提了起来,连忙主动坦白,“哎呀,我就是想弄点钱出去吃酒!好容易回来一趟,我不要过苦日子啊!我还打算带阿姐去逛街,给她买两身新衣裳,现在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怎么带?我和阿姐会被人笑话的!大哥,我求求你啦!”
姜宴揉了揉眉心,本欲拒绝,余光瞥见抱着小泥人一脸懵懂的少女,顿了顿,道:“去账房支钱。”
姜宴警告地看他一眼,“你俩不准和狐朋狗友鬼混,不准在外面喝酒,听见没有”
姜洵激动的一个鲤鱼打挺,“大哥,你真好!”
姜洵满口应下,眼瞅着姜宴出去了,才转头对姜且道:“大哥规矩真多,到底和咱们不是同龄人,没有共同语言。”
姜宴突然折返回来,“不准带姜且夜不归宿”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了姜洵的这番评价。
他转了转墨玉扳指。沉默良久丢下一句 “算了” 转身走了
春夜的风虽凉,但不刺骨,带着一些白日里潮湿的水 汽,闷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谢遂按耐了许久的心,终于按耐不住,翻墙而入。
可见谢遂是好好收拾过的,衣服上熏了檀香,却还是戴这前些年姜且送他的带钩和护腕,许是两三年的边疆风霜,谢遂脸上没有了前些年的稚嫩.皮肤黑了些,瘦了些,低垂的侧脸有些冷硬,月光映在他英俊的轮廓上,立体的恍若神祗,修长刚劲的双眉 刀裁般英挺,眉下是让人着迷的墨色双眸,光 影流转间,那眸色也温润了起来。
他知道,姜且今晚一定会等他来,谢遂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谢遂特地正了衣冠,才往廊下走去
“娮娮”谢遂眸光比月色更柔,堪堪笼住他的影子。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你就不怕今晚来了扑空?”姜且懒懒散散躺在摇椅上,示意谢遂自己倒茶
“你不会的”谢遂起初还怕这三两年的光景姜且会排斥他,可姜且并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懒散模样,谢遂也放下心来
“为何?”姜且拿起糕点好奇问他
“因为我看见你戴我送你的礼物了”谢遂也毫不避讳,谢遂眸中星河潋滟,似藏了半池春水。
“我这次回来,还给你带了许多小玩意,我不懂你们女孩子的东西,但是我看边塞那边很流行就都给你买回来了”谢遂从怀里掏出一兜子的东西,里面什么都有,不难看出来是上心了的
谢遂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这个是蜜蜡红玛瑙手串,那边盛产这个,他们家家户户都戴,我给他们店铺里的都买回来了,还有这个,这个风铃,是我求着那个老师傅求了好久人家才给我做的,这世上仅此一份啊,还有这个,这个是布做的一本手工刺绣的书,上面都是花样,都是那边时兴的,我想着京都这边没有……”
姜且看着谢遂铺满的桌子,嘴里也不停,她不敢想,谢遂天天在军营里,哪来的时间去给她买这些
姜且也没有扫兴,听着谢遂一件件介绍,嘴里嘟囔个不停,心里是实实在在的高兴,此时此刻,她心里下了某个决定“好~你买的我都很喜欢”
谢遂这才住了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听说你被封了县主了,恭喜啊”谢遂听说姜且被封了县主,真心实意替姜且高兴,可又听说是和段祉远一起,眼神又暗了下来
“听说你被封了扶夷护卫军,也恭喜你啊谢小将军~”姜且拿起风铃把玩着,打趣谢遂
谢遂总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两人就这般安静坐着,吹着晚风,逗着归衣
过了良久,谢遂终于试探性开口“过段时日,到了惊蛰,宫中要举办庆功宴,你会去吧”
姜且戏谑般回应“你希望我去吗”
姜且死死盯着谢遂的表情,想听听谢遂怎么回答
“当然”谢遂对上姜且的眼神,耳朵立马变得通红
姜且只觉得有趣
待谢遂走后,姜且进屋换了衣裳,去了钗环,终于还是拿出了那个暗盒
惊蛰不算暖和,可姜且偏偏穿着薄纱,像是要生生把自己的身体折腾胯下才算完
姜且坐于廊下的摇椅上,怀里抱着这些年给段祉远写的一封封信件,这些信件被她藏在这暗盒之中,同时也将这些年的爱恋也悄悄藏匿于此,她一封封打开细细回味,而此刻,锦书难寄具象化
她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眸中的光亮了又湮灭,半晌,轻轻说出一句 话:“我居然不打算再爱你了”
姜且眼眶通红,看着曾经自己一笔笔写下的思念,幸好思念无声,否则,震耳欲聋,姜且看完一封烧一封,烛火明灭,照得她的身影更加纤薄,那双眼结满 了霜雾,长而密的睫羽不曾眨一下。
她的声线哽咽:“你我之间,帧帧瞬间,早该割舍”肩膀微微塌下 去,眉目间流露出茫然,姜且双手死按着心脏,心脏传来揪心的疼痛。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