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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二)

青蝉

*不明显但存在

*有轻微刘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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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暂且称之为城外——是一整片草野,一眼望不到边,大多数时候默认了就是王公贵族跑马的地方。草深地方大,几乎埋没半个人身,两方撞到一块儿的意外少见但也并不是没有,毕竟谁也没办法预料到隔着一颗碗口粗的树,两匹马就能看对了眼。

彼时嬴政突发奇想觉得草太深了要到树上去才宽敞,蒙恬怕他自个爬衣裳挂坏了又要恼,寻了棵稍低点的树,掐着他家陛下的腰稳稳把人托上去。虽然嬴政很不满意这个他伸伸手就够着了的的歪脖子树,但蒙恬亲了亲他说晚上可以出去,很大度的始皇帝陛下就觉得勉勉强强的还好。他就示意蒙恬行了你去找他们吧,然后就近拽了把树叶子,挑出长的最标致的,吹不成调的小曲儿。

后来刘彻把这场让谁都不愉快的奇妙至极的邂逅归结于树长的太茂盛了他没看到有人,只字不提那飘渺又随性的曲声。他说,朕是真没想到会有人坐树上,还穿的漂亮,还长那么好看。他说那什么人都可以是唯独不能是嬴政。

蒙恬的箭已经对准了抵着他们陛下的人,身旁王贲李信蒙毅脸色着实不怎么好,嬴政远远看到了,示意那边别急,然后对刘彻道你若再不滚开我也保不齐会不会缺条胳膊少条腿。

几轮燃着火星的交流下来,刘彻对眼前这位美人的印象已经由最初的果真绝色到了怎么能这么欠收拾,两个人的火气越来越大。刘彻于是决定不放开,踮着脚硬把人摁在树干上,忿忿道:“那马它走的好好的绕个弯就到你这儿来了你不得给朕个交代?”

嬴政舔了舔后槽牙,手上一用力压低他的身形,紧接着抬手出拳,被躲开后又起脚一踹,揉着手腕看那人狼狈地挨了一脚栽倒在草丛里,压出一片空地。蒙毅慌忙接住他哥哥甩过来的箭和弓,最后一个狂奔到嬴政身边儿,确认了陛下无事,这才把目光转向地上被两柄长剑横在脖子上一动不敢动的人。

蒙恬少见地动了怒,一句话也没说抽出嬴政的太阿就准备直接杀了了事,剑刚指向那人,耳边羽箭破空的声音传来,他把嬴政护在怀里躲开,掐着人肩膀的手劲儿使大了,嬴政抬头看他。

嬴政心道我都没慌你慌什么,想拍拍他的手说没事儿,却被直接推开,蒙毅手忙脚乱接住倒向自己的人,手里头一空,蒙恬又夺了弓箭。

刘彻被人搀起,刚想说都先停,卫青的声音响起在身边:“陛下无事便好,交给去病就是。”

他有些想笑,连声道无甚大事,握着卫青的手起身来,抬眼就看到快要打起来的那边。他看向刚刚踹他一脚的人,喊道谁先停手谁畜生!

那边美人睬都没睬他一眼,当场喊了声住手,这不配合的让刘彻有些小小不爽。

蒙毅敏锐意识到陛下有些不高兴,胆战心惊这得谁哄才行,又眼睁睁看着嬴政直接忽视了蒙恬伸过来要牵他的手,顿觉问题严重性。

他于是也随着王贲李信转头看风景。

刘彻晚上躺床上过了一遍,方察觉不对劲,这个世界什么怪的奇的都能看见,汉宫的布置与建构与记忆里如出一辙,人却是多了不少。数次的往来造访与宴会已将人认了七七八八,超群的识人能力让他面对跟他身份相差无几的虽不至于全能叫上姓名,但好歹知晓是个什么人。但那人他不认得也就罢了,长的那么好看,这就让他格外惦记。

不多久的宴席上偶然又遇见那人,一身素衣纤尘不染,在人群里惹眼极了,他刚想凑过去,瞥到暗处亲的难舍难分的某两人,又听见张骞喊着大将军哪儿去了,深感危机重重。他令人制住喝的颠三倒四吆儿八喝的张骞本人,举杯朝堂下致意道:“难得相聚,朕敬诸位。”众人听得就知这是要走了,于是齐呼陛下万岁,相继离去。

终是无人见得这方发生了什么,却不见了那人踪影。刘彻喝得上头,脑子发晕,觉得这地方古怪,他看霍去病竟然越看越不顺眼。卫青瞪了一眼笑到弯腰的霍去病,迎上朝这边走来的刘彻,被一展臂拥入怀里。

他还是没能知道那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街上饶了不知道几个弯,不知道给绕到哪儿去了,愣是卫青也没能找到回自家的路。刘彻牵着他的手,随口道反正出来了就走走呗在家里呆着也闷得慌。

卫青只能应道听凭陛下安排。被拉着从闹市走到小巷,从酒肆走到茶楼,一路上怀里嘴里吃食点心没停过,刘彻怕噎到了他屈尊路边茶铺一边倍感新奇地看看周围布置一边同卫青道哪些地方是个好去处下次带他去。闲不住的人是有些找乐子的本能的,卫青心想,霍去病几天时间走了一遍练武场兵器铺捡了柄短剑捎回去给他,刘彻在这大街小巷里找能消遣的地方一找一个准。卫青看着对面人兴冲冲的样子,面对一桌子实在吃不下的东西:“陛下,这些……”

刘彻瞥了一眼:“让人送回宫给去病就是。”他唤人来收拾,拉起卫青拾掇好衣裳就走,走出老远卫青后知后觉为何不干脆将我们也一同送回去。

冤家路窄也好,缘分天定也罢。他们很不巧地走上了条宽广却没人的路,当然后来得知朝前走个二里就到章台正门,但那里确确实实只有这一条看起来笔挺的大道。刘彻牵着卫青的手一路没松过,觉得自己所处倒像长乐宫许久没人经过的小径。他仍是径自朝前走,迎头就来了两匹马,他远远看见在前的不就是那小美人,冷哼了一声。卫青直觉不好要拉着他离开,迎面两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不远处又掉转过来。

刘彻把下意识挡自己前头的卫青拉到身后,广袖挡了迎面扑来的沙尘,顿觉那人果真性情恶劣,白长的一副好相貌。下一秒再抬头就与那人来了个对视,周边气压霎时下降。

蒙毅没敢暗自揣测嬴政这是要做甚,只陪在身后面对两位勉强算得上的熟人,刚还在想幸亏自个剑术还行,腰间一摸没摸到长剑又倍感麻木。他听到嬴政轻笑了声,说了句幸会。

蒙毅:…………

刘彻就很配合地笑眯眯应道:“幸会。”

接着就是长得让人焦灼的一阵沉默。这般模样说两人是早已熟识的挚友毫不为过,但彼此相对无言硬生生又把诡异感上升了一个层次。蒙毅心道跟陛下多久了还是感觉他不做人的时候万分可怕。他掩在袖子里的左手狠掐右手,背上直冒冷汗。

将近傍晚,最后的暖意褪去后渐渐泛起凉气,天边嵌了道血一样的红边,燎得云彩要燃起来,只一刹那的明亮后消失不见,繁星身影渐显。这条路总显空旷,风荡起时就没有一处拦截,卷着沙尘肆虐不休。一头是闹市昼夜不歇,一头是深宫火光通明,只有这里空空荡荡无人问津。

四个人两两对立身形挺拔纹丝不动,衣衫被风吹得飘起,神情未见半分放松。蒙毅拿不准嬴政心思,暗暗想着回去怎么跟蒙恬辩解真不是他故意耽搁时间。正纠结着,嬴政就动了。

美人眯了眯眼睛,凤眸里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上下打量刘彻一番,转身上马离去,再没回头。

直至传国玉玺的出现,再次的会面中刘彻方知这位竟然就是那只存在于言语里的始皇帝。那时一众人面上心平气和跟列队一样排了几层,无不是眼巴巴望着台上端端正正摆着的玺印。帝王的共处一室彼此之间就多了剑拔弩张的感觉,又都是压得住性子的人,没见着凛凛寒光就还有回旋余地。

果真祥和只是表面的假象,这里时时会因一些看起来很是不必要的摩擦引出更大的事端。往往是双方针锋相对,不肯退让半步,又在即将撕破脸皮彻底对上时来个缓和,或是堤渠旁突如其来的大火,或是王宫里莫名其妙的诏令,像是堪堪掌控好的天平禁不起倾覆,却总要来回的摇摆去找到平衡点。

他孤身一人,入座后扫了眼全场,没有见着想见的人,当即发觉平衡似要被掀翻。周遭群狼环顾,头顶悬着把看不见的利刃,他竟有些坐立难安。

虚幻与假想被打破仿佛只是时间问题,在场所有人只身入险境,或多或少都有壮士断腕的决绝。权力的巅峰是场自己为中心的角逐,掌控得当方向了,那就迎来万世太平,反之人间炼狱。一切的地位身份都得有个象征,冕旒和衮服的华贵只是一时的耀眼,万古传芳的引子是那方玉玺,逐页写下更迭的王朝所应对的方式与获取的手段,飞溅的血花,坍塌的殿堂,化作尘土随风消散的万民哀嚎,没有人肯停步,哪怕短暂的喘息也会被虎视眈眈在后的咬穿喉咙,撕碎躯干,他们就只能无休止地奔跑。

刘彻听着他家老祖宗发表了一通很是扯犊子的歪理邪说,心下感慨果然是高祖皇帝作风,面上端的很是正经,汉家皇帝纷纷附和老祖宗说得对那就该属于他们家。这看起来荒谬至极的大放厥词实在可以说是无奈之举,毕竟谁也不想彼此间真的就动上手。这里的一切存在都与他们的认知相违背,但确确实实掐人一把会疼,受凉淋雨会病,梦寐以求的永生竟是让人将死不得,仇啊恨啊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微不足道,没人会再去在意那无半分用处的地位名利,所有合该被规矩的伦理与道德都化作一抔黄土,该亡的早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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