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3）

于是，林一墨开始想办法让自己从梦境中摆脱。撞墙、跳楼、灌水泥……他像是有不坏之躯，别说用这种方式在梦中自杀，在这里，他甚至没有痛觉。

最后他从明方的仓库找来一把电锯，启动后砍向自己的大脑。

终于，眼前一黑，他听见了仪器的声音。

哔——哔——哔——

目标异常——警告——目标异常——

很快，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四肢和大脑，甚至可以发力，控制指尖的曲直。

就当他庆幸自己终于要逃脱的时候，眼前又亮了。

“是在医院……还是……不，不对，怎么是第一人称的视角，我是谁？他是谁？”

林一墨痛苦的尖叫，却听到孩子的啼哭。眼前一片模糊，他想伸手去揉眼，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越用力，他的身体只是在乱抓乱踢。

“他还挺有活力的，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哈哈哈，这下林海他们不怕没事情做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众人的喝彩声。

“是谁？谁在说父亲的名字？”

“他们能看见我了！我用的是谁的身体？我是谁？”

“现在是什么时候？”

林一墨大喊，他太绝望了，不知道要和这位宿主共生多久，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永远也回不去了。他闭上了眼。

“你是你呀，孩子，这是你小时候，是你丢了的、需要找回来的记忆。”

爷爷的声音从无尽的黑暗中传来，来自真实的声音，成了深渊中清冽溪水的绝唱。

“爷爷！你在哪？别走！”睁开眼，还是医院。

林一墨彻底放弃了，数着日子，到这里已经七十多天了，每天醒来的时间都不同，无尽的画面里，他看过了十几年间发生的事。试过上百种方式的自杀，最后却穿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十几年后，再回到明方，开启又一次梦境的循环。

算了，随着梦走吧，至少可以和父母在一起重新活一次。林一墨安慰自己。

终于与幻境和解，时间也回归正常。

几年幸福的日子里，林一墨渐渐融入了这里，美好之中，他甚至要把现实遗忘了。

这天，爸爸走了。爷爷说，他去出差了。

一句话，将林一墨打醒了。他后背一凉，晕倒在地，婴儿时爷爷演讲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他说的一字一句都能看见，欢乐的日子模糊、远去，变成会议厅强烈灯光下看不清的背景。

他伸手去抓，回忆像萤火从指缝中溜走。悲痛、落魄、溃灭涌上，将他淹没。喜乐幻化成洪水中的泡影，不知所踪了。

意识渐弱，惊坐起，汗水浸湿了床单，睁眼，还在自己的宿舍里，身边是陆晃和爷爷。

一阵头痛，梦里的事还记得，不仅是经历，无数生命科学的资料也在。

陆晃说，他已经完成了记忆植入，与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的实验时间比大家长了两周，中间还差点清醒。

没理会陆晃的担心，他红着眼问林源：“那些事是真的么？其实我可以和他们一样，在明方里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