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的过去(三)

幽暗的夜色中，雷霆轰鸣声响彻天际，震耳欲聋，如同万千只幽浮咆哮，令灵儿心中惶恐不安。她瑟瑟发抖地环顾四周，只见大荒山脉之上，荒芜苍凉，到处寸草不生……

漆黑的夜幕中，无形中仿佛有着无数只无助的手拉扯着她。孤寂的氛围如潮水般不断蔓延，挤压着她脆弱的心灵。

灵儿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经历过多少个这样凌虐的夜晚了，在那段没有光的日子里，她连做梦都是清醒的。每当雷声一阵高过一阵地响起，她甚至能在梦里听见她那些已逝去的同伴们在呼喊哀鸣……梦一醒来，朝雾似的雨水飞溅到嘴里，那种苦涩，远比泪水浓重的多。

久而久之，灵儿便生出了想要逃离那里的心思。只要能够远离这个伤心之地，不管去哪里容身都可以——可天地之大，除了大荒山，哪里还是她的归宿呢？

一开始，她只是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在世间游荡，人多的地方她是不敢去的，怕被他们抓住然后稀里糊涂地被吃掉，虽然现在世道安定了，但她还是习惯一个人待在昏暗的地方，最好谁也找不到她，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一点……偶尔可以碰到几只小精怪，听他们聊天时说起妖怪们都向往的“桃都山”，对她来说也许是个不错的好去处。可桃都山究竟在哪呢？她也找不到。不过她觉得桃都山就算再美，也比不上从前的大穰山……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她的那些逝去的同伴，以及从前和同伴们在大穰山上嬉戏打闹无忧无虑的日子……

直到她来到了浩茫飘渺的大海边际，海风徐徐的吹来，海浪一层一层从远处轻盈地荡来，绽放出无数纷飞的水花，水花涌到岸边，轻轻地抚摸着细软的沙滩。蔚蓝的海面轻轻絮语，微荡着涟猗，柔和而又安谧……那一刻，她似乎找到了她的归宿……

……

只是很不幸，她没能逃出被抓住的命运。

被那个渔夫抓住后，她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嗐没想到她那么小心翼翼，还是被抓住了……要被吃掉了吗？这样也好，总算可以和她的同伴们团聚了。

她隐隐约约看到了她的同伴们在不远处呼唤她，她挥动翅膀向他们靠近、靠近……还没等她触及，她的同伴们便消失了，紧接着她便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稚嫩的孩童正巴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阿爹，这是什么鱼呀？长得好奇怪呀？居然还有一双翅膀。”那孩童捧着她问道。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她不禁抬起眼眸，目光正好对上了他澄澈明亮的双眼……那清澈的眼睛，像洁白无瑕的海水般一尘不染，眼眸还泛着一丝微光，仿佛能够穿透她的心灵深处，照亮她心底一直笼罩的黑暗与阴霾，让她足以放下戒心，瞬间忘却了那些人类看待异类的眼神，从来都是凶神恶煞的……

“你真的好生奇怪，怎么还哭上了呢？

莫非你不想留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确实不想待在这里，虽然她是挺想跟她的同伴们团聚的，但要被生吞活剥的话，应该会很疼吧？那还是算了吧，她可怕疼了，比起被吃掉，她还是宁愿活下去。

“诶——你竟然能听懂我说的话？！”他靠近她轻声问道，“你不会是妖怪吧？”

她点了点头，又快速拼命地摇头……

他难以置信地说道:“你真是妖怪啊？！怎么我瞧着不像啊……”

“妖怪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吗？怎么还会被我爹抓住？！这只妖怪也太弱了吧，怎么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听罢觉得又气又好笑，竟然一时忘记了这是在人类的地盘，撇了撇嘴脱口而出:“哼~那你是没见过我的本事，我要是动真格的，连天上的神仙也要畏惧我三分呢！”

他委实被她这突然开口说的话吓了一跳，边指着她边惊喜地说道:“你原来还会说话呀！”

诶？说话吗？好像自从她的同伴们离开她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一只妖孤零零地待久了，都快要忘记该怎么说话了……

……

“就是这里了……”云結生把她带到海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说道:“你快走吧，下次可要小心点，可别再被人抓到了！”

夜幕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庞，只觉得头顶一片炙热，那是被他抚摸后残留的余温……

微微晚风簇浪，繁星渐渐亮起，悄然无声地布满整个天穹，闪烁的银河从头顶横亘而过。灿烂的星河映在他俊美的轮廓上，他的眼睛在璀璨的星河下熠熠闪光，像星辰一样发亮！

那些年，她在这数不尽的黑暗前路里，跌跌撞撞，踽踽独行，孤独而又寂寞……直到有一日，他随手洒下一缕光，照亮了她前方的一段路，于是她瞧见山高月明，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