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四十岁才得这一个独子宋亚轩,因此宋亚轩被纵容得不成样子,那时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皆知,相国宋漓光的儿子宋亚轩顽劣野蛮,不守教法。
每每听闻这些说法,父亲总是摸着宋亚轩软软的发笑道
宋司令我宋漓光的儿子,我疼爱,关旁人何事?
凭着父亲这句话,宋亚轩年少无知时做了不少荒唐事。直到十岁那年,他与八岁的刘耀文发生争执,使他失足落入易河,得了教训,才有所收敛。
那是元启二十年的上元节,宋亚轩甩掉身后的家仆,跑到易河边上放河灯。
谁知遇到无良商贩,卖给宋亚轩一只破洞河灯,却偏说是宋亚轩故意弄坏,讹他银钱。宋亚轩气不过,卷起袖子站在河灯摊前与他理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周遭渐渐围起人群,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嗤笑。宋亚轩本就不悦至极,那笑声无异于火上浇油,竖眉循声望去,就见身后石阶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的小公子,瞧着模样尚小,清秀俊朗,此刻正笑着看向他
宋亚轩你笑什么?
谁知那小公子笑意更甚,却并未理会宋亚轩,只是从台阶上踱步而下,接过宋亚轩手中的破洞河灯,朝那商贩问道
刘耀文你做河灯的彩纸是城南那家纸舍买的吧?
万能那又怎样?
刘耀文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城南纸舍纸浆不匀,常有残裂,除了这只河灯,你这摊上必然还有破洞的河灯,不信……
他说着便从一堆河灯里随意挑出一只,转身让围观群众查看。
万能看,真的有洞!
人群里顿时嘈杂起来,纷纷指责那商贩无良。商贩见状无法,只得连连向宋亚轩认错,且将银钱退还
许久也没能解决的事儿就这样被这个少年三言两语解决了,宋亚轩不由心生敬佩,却也生出一丝疑惑,便悄悄问他
宋亚轩你是怎么一下就能挑出有破洞的河灯的?
易河里漂满了荷花形状的河灯,灯影幢幢,明明灭灭,映得少年面容温柔朦胧。
他闻言回眸看宋亚轩,有些窘迫地答道
刘耀文其实那个洞,是我拿手指抠的。
宋亚轩已经不记得当时有多震惊了,虽说他向来骄纵,但还从未做过这等坑骗之事,于是不由少年分说,便拉起他的衣袖要拽他前去道歉。
他当然不依,嘴里一边说着"我还不是想帮你",一边使力要将宋亚轩甩开。
这场拉锯战并没僵持太久,他很快便从宋亚轩手中挣脱,可因为突然脱力没有站稳,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倒,落人了身后漂荡着无数烛灯的易河里。
当四处溅起的水花打在宋亚轩脸上时,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几乎在他落水的瞬间,一行家仆模样的人便冲过来跳入水中救人。望着那群家仆衣袍上的纹样,宋亚轩隐约有种闯了大祸的预感。
元启二十年的上元节,令百姓津津乐道的不是晋王献给圣上一只城墙高的灯笼,也不是宫里最受宠的静妃诞下双子,而是在那天,以蛮横无理闻名的相国之子宋亚轩,把威武大将军刘承山的小儿子刘耀文推进了河里。
此事一出,满城哗然。
宋亚轩终是闯祸了。
宋漓光虽贵为相国,但对保家卫国的武将极为敬重。平日里宋亚轩招惹些别的官勋子弟也就罢了,如今却是满门忠烈的刘家。
那是宋亚轩生平第一次,见到父亲对他动怒。
他怒时并不责骂体罚,只是沉下脸看着宋亚轩,直至宋亚轩垂下头忏悔认错,他面色才有所缓和,沉声道
宋司令过两日我带你去趟刘府,你亲自向那刘家二郎认错。
宋亚轩知道这事并不容易。他犹记得那日刘耀文从水中被捞出时除了冻得发抖的身体,还有眸中清晰可见的怒气。
那是个骄傲得让人难办的少年。
这便是两人的初见,虽不愉快但也不至于结下什么深仇大恨。所以直到刘熠初去世前,刘耀文在宋亚轩的印象里,一直是那个机灵聪颖的骄傲少年,哪怕他早已官拜高位,哪怕早已无法看清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