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将宋亚轩的绝笔呈给圣上，他望着那张字笺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听见他的冷哼

万能皇帝：其性肖母，死有何辜。

刘耀文OS：亚轩并不得宠，他的生母当初自戕在后宫，至今仍是宫中大忌，皇室中人自戕是为大不敬，怨不得陛下迁怒亚轩这么多年。

圣上顿了顿，最后一次提及宋亚轩

万能皇帝：十二皇子是感染风寒至死。

刘耀文OS：这是不去追究亚轩自戕原因的意思了。

刘耀文默然退了下去。

保和殿外的百级台阶一级一级地在脚下排列，刘耀文抬头望着宫中远处的飞檐拱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刘耀文最后一场残雪已经消匿，亚轩的一生也在这寥寥数语中终结了。

宋亚轩的丧事在三日后举行，刘耀文站在乾坤门的城墙上望着长街上蜿蜒数丈的送葬仪队

三十六人将他的棺木抬出乾坤门，马嘉祺走在最前面，整个灵隐寺的和尚分列在棺木两旁，闭眼合掌，诵经声不绝于耳。

刘耀文呵，亚轩在死后，陛下才给了他一位皇子的体面。

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雪白的纸钱铺满了整条长街，风一吹，就被呼啸着卷向远方，清清冷冷，寂寂寥寥。

走在前头的马嘉祺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眼朝刘耀文的方向望过来，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耀文闭了闭眼，转身下了城门

刘耀文我不会放过你的

刘耀文回到府里的时候，胖丁正在给宋亚轩烧纸。

宋亚轩下棺前，刘耀文就将他从马嘉祺的府邸里接了出来。

他哭得眼睛红肿，嗓子嘶哑得一字难言，见刘耀文过去，沙哑着开口

胖丁殿下很爱他

刘耀文我当然知道他爱马嘉祺，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他对马嘉祺的爱了。

刘耀文算来我与他相识至今，已有十二年了。

---------------回忆------------

那是十二年前的深夜，子时寒重，一场大雨将下不下，御前的人秘密来宣刘父进宫时神色匆忙，刘耀文当时已在大理寺任职，便跟着一起去了。

那是刘耀文第一次看见死人。

在简朴的房间里，寒冬腊月的，却连一点炭火都没有，御前的李公公候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位宫妃，颈项间的勒痕宛然，以帕遮面。

李公公连眼皮都没抬，指着她对刘父说

万能李公公：请刘大人验尸

刘父看了刘耀文一眼，他向前一步，掀开那宫妃遮面的白帕，她青白着一张脸，眼直直地瞪过来。

刘耀文颤抖着手探在她颈间，判断出是自尽非被谋害，而她身体僵硬，早已死透了。

李公公得到回答就走了，他出门之后刘耀文再也忍不了，所幸这地方偏僻，人迹罕见，他扶着殿外的树忍不住干呕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在身后问

宋亚轩你没事吧？

声音稚嫩，却清清冷冷的

刘耀文狼狈地扭回头，此时是深夜，后面门檐上挂的灯笼里的灯光朦朦胧胧地罩过来，半大的小孩穿着半旧的灰色袄子，手里撑着一把素伞，漆黑的眼睛里毫无波澜，淬了雪一样冰冷冷地望过来，又问了一句

宋亚轩你害怕吗？

刘耀文年少时最好面子，也不知该如何答他，只好沉默。

宋亚轩的神色在灯光里露出一抹真情实意的困惑来，他微微歪头问

宋亚轩为什么害怕呢？她脸上的帕子还是我亲手遮的。

刘耀文忍不住问他

刘耀文你认识里面的宫妃？

宋亚轩嗯。她是我母亲。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眼里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漠然

刘耀文惊骇得后退一步，宋亚轩似无所觉，抬眼望了望黑沉沉的天，提醒道

宋亚轩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久候的大雨如期而至，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渐渐连成一条条水线，雨顺着刘耀文的下巴往下滴。

一道惊雷炸在天边，瞬间亮了半边天，宋亚轩将伞檐轻轻上抬，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来，甚至还轻轻对刘耀文笑了笑，问

宋亚轩大哥哥，你要一起遮雨吗？

这便是两人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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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很久以后，我都记得那夜的每一个细节，漫天漫地氤氲的水汽，他站在我面前撑伞问出的那句话。

刘耀文现在闭上眼，我甚至还能在回忆里一笔一笔勾勒出那夜他隐在灯光照亮的雨线里的轮廓。

直到宋亚轩遇见马嘉祺，这一笔一画才在时光的洪荒里渐渐透出痛意来。

刘耀文我知道他爱马嘉祺，可我到今天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爱他。

刘耀文我曾经以为，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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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那夜不符合他年纪的漠然，给刘耀文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母妃自戕惹怒了陛下，他在宫里的生活并不好过。

刘耀文在宫里多多少少见过捧高踩低的事，只是没想到会厉害到那种地步。

刘耀文再次见到宋亚轩，是他亲自来御医院里拿药。

隆冬时寒，院里的人大多偷懒，没什么人在，刘耀文在医堂靠着檀椅看医书。身前的一盆炭火不知道烧到了什么，火苗突地蹿高，火星四溅，一簇火星溅到医书上，很快就烧出了一个洞，刘耀文手忙脚乱地上手去扑，却听见一声笑声。

抬起头，宋亚轩就在门口，扶着门框，看着刘耀文笑。

他是来拿药的，一位无依无靠不受宠爱的皇子，连要一点治疗手部冻伤的药御医院都推三阻四的。

刘耀文替他敷了药，看着他红肿的手

刘耀文OS：这不该是一位皇子的手。

刘耀文踌躇了很久才问

刘耀文尚宫局克扣了你宫里的炭火？

说完刘耀文就后悔了

刘耀文OS：这是宫中，我本不该这样多事的。

谁知他却摇摇头

宋亚轩是太傅罚的。

他抬头对刘耀文清清冷冷地笑

宋亚轩我的字不好看。

宋亚轩说完刘耀文就明白了

刘耀文OS：并没有人关心他的学业

刘耀文愣了很久，才开口

刘耀文我的字倒还不错，若是殿下不嫌弃，就临摹我的字帖吧。

宋亚轩的眉眼疏淡，此刻却一直盯着刘耀文，半晌后才微弯眼睛露出极淡的笑意，向他无声地道谢。

后来没多久刘耀文便离了宫，两人在宫里的交集寥寥，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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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并没有人能去分享这段回忆，只能和胖丁说一说。

刘耀文亚轩在这世间留下的唯一的痕迹，就在我这寡淡的记忆中，我想找个人，和我一起谈谈他

胖丁将手里剩下的纸钱一股脑儿地全部扔进火盆里，火苗一下蹿起来。

半晌后，他才说

胖丁刘大人，你错了

他顿了顿，才补充道

胖丁殿下最先碰见的，并不是你。

情深辜负（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