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样的下雪天,他的将军长跪雪地不起留下腿疾。
长庚放下帘子,起身转到顾昀腿旁,席地而坐,伸出双手拢住往手掌里呼了口气,将手搓得更热些了,便拉起氅衣整个人靠到顾昀腿上,手附上他的膝盖骨。
顾昀被惊得颤了下,似是出于本能像抬脚掀翻开腿上的人,又后知后觉这是长庚,生生忍住了。只是声音都充满了不赞同,厉了些。
“干什么?起来!”
长庚拉着大氅将顾昀腿上的温度拢起来些,便在他腿上写道
“义父,腿难受吗?”
顾昀怔了下。难受吗?他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刚眼瞎耳聋的时候,心里难受沮丧得紧,可谁又会拉着他问一句:难受吗?
他当年闹驴脾气,把自己关在屋内不吃不喝,不过是心中惶恐,想爹娘来抚恤他一二,泄了心里的委屈和害怕,他自不会放任自己颓废下去。可他身为顾家人,天生便不能退缩,他一退,身后便是大梁江山面临外敌的啃食。成长的过程很痛苦,但他不能跌倒。
因为他姓顾,他肩上挑的,是大梁的存亡!只要没死,在苦再痛,必须咬牙撑着。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伤病受了不知多少,顾昀早就习惯,可习惯不代表不会疼。他是肉做的,怎么可能不会疼?
可他到底不再是那个屋中坐等亲近之人来安慰的莽撞少年。自认一身皮肉心肝儿都已经炼成铜墙铁壁,把所有人阻挡在外面,无人能轻易撼动他那烂透的良心。
没了寒气侵蚀腿脚,那种折磨人的酸胀感让雁王殿下用一身热气驱了个干净,心间的失落到底也被那颗赤诚之心驱散了。
顾昀一手摸到膝上覆着的手,另一只手想去抓长庚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看不见,只能抓了个空。那只抓空的手,像是抓到长庚心里,攥得他窒息了一瞬。
雁王殿下不是感性的人轻易又岂能让他伤心,可顾昀摸瞎的样子,似乎是一块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冥冥中,和很多年前那个小身影重合到一起,当时年纪尚小的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顾昀收回摸空的手,坐正了,蛊惑道
“心肝过来,我抱抱你。”
熊掌与鱼不可兼得,自古好事难两全。捂腿和抱抱只能选一个,长庚犹豫了会儿,放弃后者,写道“父父不顾惜身体,穿单衣在大雪中到处流窜,是有代价的。”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待领悟要长庚写下的内容,顾昀仰靠在车壁上。
“常言道,过了此村再没此店。以后……”
话没说完,顾昀突感腿上漏了股风进来,下一刻,就有人靠到他怀里,带着比他高上不少的体温。灼得顾昀愣了下。
腿上的温热并没有撤去,他伸手摸了下长庚身上的衣料,薄得没眼看,顿时皱了眉,移手给了雁王殿下尊臀上一巴掌。
“这么冷的天,不要命了!把氅衣穿好!”
雁王殿下十七八岁了,还叫人教训小孩似的打屁股,顾昀从小到大就这一招,长庚也不介意,反正顾昀用力不大,他也不疼,没外人在,他更不觉得丢脸赖在顾昀怀里,拉过他的手掌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