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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迟

锦时薄

景阳篇到此完结了,断断续续的终于把他全部写完了整合发上来了。景阳再剧里是背景板,但是在我这里我总想给他一个结局。就如我文里说的一样景阳是哥哥,是儿子是景阳自己

在他们这一家子里,话最少的其实不是温润的景涧反而是不长脑子的他。他仔细回想天宫归墟的三百年年岁里,他的话翻来覆去也不过三句。一句,儿臣知错,一句是,一句告退。景涧在上天宫之前其实是个话痨子,什么都喜欢问,上到天河上的星星怎么不亮了,下到人间是不是真的有会偷仙女衣服的牛郎,景昭也是,仗着自己年纪小,撒泼卖乖,明明三兄妹是一起去祸祸的老君殿里的菩提树,东窗事发的时候总会眨巴着大眼睛,掉两颗不痛不痒的金豆豆就能惹得父神心软,逃掉那两百遍的罚抄。至于景涧,那也是个人小鬼大的,在发火之前就早早的向父神认错,唯独他,什么也不说,被逮住了也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其实现在想来多可笑。那时的沉默寡言,忤逆叛逆,也不过是自怜自哀自我脑补的反抗。他那时总认为他是不受父神母神喜爱的孩子,因此便格外的放纵,顺从。景昭景涧在上书房里学治世理国,他在上书房外招猫逗狗,他俩学道学法,他逃学跟着何弃看人家打架,他俩刻苦修炼,他为非作歹,倒头就睡。一年年的荒废好光景,一年年的随波逐流。父神看他功课气得每每要动手修理他的时候,他母神总会在一旁拦着,声泪涕下,梨花带雨,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很多年里天宫的光景都是这样度过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一辈子都会这样度过。一个庸碌无为的名声,一个眼就能看的穿的逍遥神生,领着姑姑手里的兵,做个好命的大皇子,听话的儿子,无过的将军。后来,世事无常,。在一切的纠葛落尽后,他那时候看不上的一切竟然也成为了奢求。父神那时候的问他的那话,“如此庸碌,你日后如何服众领兵!”他终于还是有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卷。暮光献祭,芜浣疯魔的那段日子,景昭自困归墟,他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去。天族惯会捧高踩低,又因为母神所做的那些孽,她姑姑多年严苛的军法的反噬。他最难的时候连一床能睡的被褥能保暖的衣服都没有。他那时候孤身一人,景阳现在回想那段日子,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因着他母神姑姑挑起的争端的残留,罗刹地的几次征伐,他的日子才好过了起来。何弃的亲兵因着天庭里不入流的争斗,阴差阳错的到了罗刹地,有了他们的帮衬与效忠,他手上终于有了能用的人,再加上几次征伐,凤染上古的宽容政策,他终于在罗刹地重新手里重新收拢了人心,掌握了权柄。昔年他母神手下的旧部也陆续进入了罗刹地。那些年他逃的学,打的小差终究以一种极为残酷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终于长成了他母神父神他姑姑所期望的样子。掌兵一方的将军。

景阳有的时候看着罗刹地的万里星空总在想他自己到底是不是暮光和芜浣亲生的。他不像他父神那样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君子也不像他母神是个黑到底的小人。除开性情,他好像也没有继承他们的天赋。他母神芜浣以五品彩凤之身年纪轻轻的便是上神,他父神天资根骨,他什么也没赶他们,他比不上两位弟妹根骨天资都不如,景涧是难得的白凤,景昭是除了父帝之外世间唯一的金龙,就只有他一个什么也不是。虽然家里从没拿他们几兄妹比过什么,可景阳自己是知道的,若不是他根骨天资皆不如意,芜浣根本就不会生下景涧。那年躲在殿外窗前跟的他亲耳听见了芜浣跟何弃说,说他根骨天资根本不足以继位凤族,说她肚中怀的这个孩子就是为了承继凤族,打那些族老们的脸,让父帝族中的长辈闭嘴。至于情爱,他更不像他俩,他父神母神也算是出了名的痴情,哪怕母神卑劣如此父神也依旧钟情,哪怕母神如此热衷权势也肯为了父神低头折腰。倒是景涧景昭赶了个彻底,一个敢兵解护持,一个敢取丹倒贴。都是些聪明人都是些痴情人。情深不寿,惠极必伤。可是每当他走进那座大帐,坐上那个位置,看着他们向他低头行礼的时候,又在总觉得他好像还真是他俩亲生的,玩弄权术,窥测人心,桩桩件件他学的到底一字不差。在彻底站稳脚跟之后,景阳终于有了额外的心力去关注万里之外的归墟。只可惜,归墟结界已落,他进不去,景昭无心也无力出来。手下的探子去了一波又一波带回来的也不过只言碎语。他们这一家人恶贯满盈所以活该孤苦余生,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索性不思不想不念,景阳撤回了最后一波派往归墟的探子,安安心心的在罗刹地经营起了自己的势力。那些繁杂琐碎的钱粮赋税,生老病死,人情世故已经足够消磨掉天宫景阳的一切,留下的只有那副躯壳,冷漠的做着许多年前的大逆不道。

景阳是在天宫参他的折子摆在他岸上的时候听到的他母神重上神界的事,那道天雷落下的时候,他的剑才在地上的尸体的胸膛里拔出来。他这次没捅对位置,那人倒下的血溅了他一身,他也浑然无觉,只是吩咐外面的亲卫把人拖出去喂狗埋了。侍婢奉上手巾时,恍惚时似乎看见了将军脸上有一行泪痕。芜浣的死景阳自认为他表现的平波无痕,可死牢里拖出去的一具具尸体见证了景阳的口是心非,景阳就这样自以为平静和平的过了很多年,他自认为自己已经适应了上古的惩罚,因此对于后来暮光的离去也格外平静。可直到景昭的再次来信,景阳才发觉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他离开归墟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他想回家了,想回去把这些年他干的桩桩件件事说给他父神听,好把他父神暮光堂堂的天帝陛下再一次气的跳脚,好让他母神芜浣护犊子的天后娘娘在挡在他面前一次,好听听他那脑子学傻了的二弟再说说那些道德仁义,仁义道德,想在听听作妖小妹的撒娇卖痴和他姑姑最张狂的纵容。他那日盯着罗刹地永不落下的星辰,想起了他少不更事时跟姑姑去往人间听人间的腐儒书生念叨的一句“数日西风,打秋林枣熟,还催人去”想想归墟此际昔年父神母神替他们三兄妹种下的生辰树,他的那一树梧桐该花开了。

跟着景阳一起回去的是那位自少时就跟在他们兄妹身后十步之内的,前凤族族长之子凤云,他两百年前带着三五十号人浩浩荡荡的搬来了罗刹地,说是凤族改革他日子不好过就来了。他这话瞒天瞒地却瞒不过景阳,毕竟当初那些年岁里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和景昭上演了不少的唇枪舌剑。少年人心动嘴硬,哄骗得了自己却骗不得旁人,他那时和景涧是瞧不得他这个明晃晃要拱他家水灵灵白菜的猪,没少给他添堵,毕竟大小舅子为难为难自己妹夫的事怎么能叫捉弄呢,那叫考验。结果谁知道后来会是这么个发展,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景昭从那条小道上扯走了,否则她也不能遇上清穆,惹上这么一摊破事。虽然哪怕凤云同他也在罗刹地稳稳当当的待了这么些年,但是他也还是不怎么看得上凤云。可是谁叫这么多年里凤云是唯一一个能让他那挑剔的母神,作妖的姑姑,宽厚的父神都满意的人呢。他始终都还是个兄长,父母长辈故去他就该担起长兄的责任。他小妹不应该在被关在那座笼子里了,哪怕那座笼子是他们曾经的家,是归墟,但它也终究还是个笼子。他景阳的妹妹合该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金龙,他妹妹合该金尊玉贵,娇纵一生,就该是让天界所有女子都羡慕的样子,有顺心顺意视她如宝的丈夫,一双听话孝顺的儿女就像母神一样。

所以,看着那两座荒坟,在支走景昭之后。他看着那两座坟堆,长叹了一口气,想着爱恨消弭,恩怨难清,聪明人痴情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他躲了一辈子,避了一辈子,如今终归避无可避。他终究是个儿子,哪怕是一个不如父母意的儿子,他也终究是哥哥,哪怕是个平庸至极的哥哥。景阳看着坟冢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他长叹的那口气,磕的那三个头,那叫一个响亮。

一叩头,景阳拜的是爹娘,“爹,娘,我给您俩磕头,我不孝。”那一个头磕下去,实实在在的,景阳头上多了道微红的印子。只是这次再没有人,慌不跌的把他扶起来,心疼他傻心眼的实在。哪怕如今他长跪不起,也不会再有人来劝阻半分。从今以后,天地浩大,四海八荒,他再也找不到他的爹娘了。凡人常有句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他那时候混账,只知道嘲笑凡人的命数虚度自己的光阴,他那时候在想,这句话退一万步的不开眼落到天界,不论是哪个神仙也终归不可能是他。这句话从说出来的那天起就不会跟天界的大殿下扯上一点关系。他父执掌天界,威震三界,他母同分权柄,端坐云台,这辈子只有他靠着他们的余荫的一天绝无他们靠着他的一天,毕竟他同那两个弟妹比起来他属实是个废物纨绔。景阳现在看着那两座空坟,后知后觉的想起那句话,心口突然很闷,那颗自以为早已冷硬的心突然发出一阵阵的闷痛。他聪明得太晚,开窍得太迟。他前半生浑浑噩噩的顺从过活,得多,偏听偏信颠倒黑白是非。诸般事务里气他爹最熟练,惹他娘发火最多。在后池还没有出现之前,那摊烂账还没有出现时,他应对他爹,天帝暮光最熟练的招数就是告罪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在殿外。然后不出三刻,他就会被他娘身边的侍女给搀起来,站在殿外看着他娘跟他爹吵。一个拍桌子摔东西,一个连忙去扶,唯唯诺诺恭恭谨谨的认错,伏低做小。他那时候靠在殿外的柱子上,听着殿里顶顶咣咣的声音,他那时才真切的觉得他是景阳。所以哪怕后来他手下的蠢货闯了清池宫,开罪后池,他也从没怕过。甚至他还敢为了那个蠢货,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他爹暮光的面子。你看,哪怕如此冒犯于清池宫,只要他母神一句话,这天大的罪过不也就变成了一桩小事吗?这就是站队的好处。寻常人家,鸡毛蒜皮,琐碎小事一家里都得站个队分个高低更何况是天家。他虽然愚钝,却还是看得起他父神有多偏爱母神。他磕的这个头是不孝子景阳为着自己当初的那些浅薄合怨恨给自己父神母神的赔罪。他实在是个不孝的儿子,那些年里不仅肆意挥霍着他们的爱意,惹得他们不知操了多少心,在他们死后还避之不及,他还没来得及跟他父神说一声抱歉,还没来得及给他送上那年的寿礼还没来得及回他筋疲力尽的那句提问,他就失去了他的父亲,他那位会在母神面前给他求情被罚到殿外同他两兄弟一起罚站的父亲;那头磕下去长久的沉默是为了自己的母神,他那位历经生死生下他这个不孝子的母亲,在那些年深夜替他掖被的母亲,那位忧心她的根骨拖累他修行的母亲。他因着那些浅薄的怨恨,在同她的交谈里只是顺从,从来没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替她思虑过。他只学会了站队,却忘记了回报她一个作为儿子的温度,以至于在她生命的最后他甚至都没有为他好好的哭上一回,他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的叫过他的母神,一句母亲。他真的是个不合格的儿子啊

景阳的第二个头是给磕给何弃的。磕给他的这位最荒诞不经不着调的姑姑。他恍惚间好像听他们说过,他那年周岁的抓周礼上,父神母神和她一起凑了个凡人的热闹。学俗世人家在天宫给他弄了个抓周礼。那时候冷清的天宫难得的热闹起来,张灯结彩的就为了给他办周岁礼,红绸一路拉到了南天门。他们说那张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千奇百怪的小玩意。明明谁都知道仙君的命途是一生下来就注定的,几千几百岁要历什么劫都是在那颗柱子上写好了。可是他们一把年纪了,年岁加起来都不知几千岁的人了也还这么天真,居然也信这些东西。他们兴高采烈的给他准备了一桌子的东西让他抓,他那日被裹得像个红色的毛线球,蠢乎乎的。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那日被裹成什么样子,他又不瞎景涧景昭周岁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看着那时候被裹成球的两个多半也能猜到自己那日被裹成了什么样子。他们说,他那日抓周,什么都没抓,就直勾勾的抓了何弃的头发,其他的什么也没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他自暴自弃的那些年里,何弃对他是最为纵容的那个人。他逃学捉弄夫子,上蹿下跳何弃都容忍他。她好像知道他是为什么不甘心,为什么胡闹。

似乎这是多数家庭的通病,在一个家庭里最受重视的要么是长子要么是幺儿。他家情况完全相反,景阳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自己不是父神母神所期待的孩子。他母神生他时差点难产,因此暮光在三兄妹中总是对他份外的苛责,芜浣毕竟是母亲,不会因此而不喜他,他毕竟是她闯过生死生下来的孩子,只是他的天资根骨总是让芜浣觉得,这是天命对她的嘲讽鄙夷,芜浣因此对着景阳总是有那么几分的愧疚,因此在景涧,景昭出生后,她有了上好的逃避理由。可是她也没有办法解决。他知道的何弃偏爱他们,是因为他们是芜浣的孩子仅此而已。所以对于芜浣的做法她也只能尽力的去弥补。他其实知道的那些年的忽视不是芜浣不爱他,而是抽不开身和无意识的偏心。所以那些年的何弃的陪伴和一次次替他和父神的争吵也未尝不是他母神的愧疚。何弃的爱在那些年里虽然他嗤之以鼻,但也不可否认是他那些年岁月里的慰藉。在何弃的眼里,万事万物不过,过眼烟云,更何况芜浣也不是不爱他,孩子既然还小,那就宽慰宽慰带他瞧瞧山川河流,大江大海,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所以那些年里他跟着何弃的确过了一段撒泼肆意的日子。春往人间听台上莺莺婉转,夏去悬瓶海上看云卷疏落,秋在罗刹地听四方兵戈,看看那些永不落下的星辰,冬天跟着她一起窝在梧桐上,看她幻出三味幻火流光肆意。那段日子确实让他没有力气再去想着那些细微处父神母神的不公了。何弃的存在于某种意味上填补了他的失落。他跟着何弃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比景昭在何弃身边呆的时间都长。何弃那时候还是那副四六不着调的样子,丝毫没有把他当成脆弱的仙族幼崽,整天拎着他的衣领晃荡来晃荡去。她去找人喝酒,就找根绳子绑在他手腕上,跟遛狗一样;她跟人打架,就拿着青霄在他四周画个圈圈设个结界把他圈在里面,等打完了在过来牵他回家吃饭;她去招惹人家仙君,就喊女侍带他在外面隔间看着他玩九连环……。他本以为这样能过完他所有的少年时光。

直到那日,何弃要出门处理凤族杂事,她本来不想捎带上他,可是他死缠烂打觉得畅欢境实在是无聊至极。非得要跟何弃一起去外面瞧瞧长长见识。何弃拗不过他。他俩都以为这只是一次平常的处理事情,处理完了,没准还能赶得上人间的灯会。结果没想到,这是一个专门针对何弃的局。他们说何弃为虎作伥,恶贯满盈,不得好死。那帮杂碎何弃本来不放在眼里,却没成想阴沟里翻了船,再加上身旁还有一个他拖累。战局瞬息万变,何弃只来得及把他送出去,遥遥的留下一句让他去找芜浣。他今时今日都不知道他那日是怎么从青霄上滚到承平殿报信的。他只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母神的那把名唤逝月的剑。等他在见到何弃时,是在承平殿里由母后抱回来的血淋淋的没有生机的何弃。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死亡,也是他第一次喊何弃姑姑。他以前从来不喊她,觉得她一点正形都没有,根本就不像他的长辈,可是那天他在何弃的床边一边哭一边喊姑姑直到把自己给哭睡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殿外已经是黄昏了,栖梧殿里点起了昏黄的烛火。他难得的躺在自己母神的怀里,他母神旁边卧着是活着的何弃。看他醒来,明明知道他有满肚子的话要问,却都不约而同的伸手,他姑姑堵他的嘴,他母神抱着他往怀里按。“天色昏沉,阳儿在陪母后睡一会”“黄昏烛影对佳人,小景阳,如此时刻,好光景啊,在睡睡。一觉起来自会天高气爽。”

那时候黄昏烛火,她两身上的香气实在好闻,他也就这么模模糊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时的何弃与那日的芜浣从某种程度上在他心里诡异的合为了一体。可是在那些事情之后他就像辜负芜浣一样,他也毫不犹豫的辜负了何弃。那声姑姑从少时起就开始叫的姑姑变成了冰冷的青霄神君。他姑姑不知道该有多怨恨他,会不会恨自己那时候不顾安危救了他。他真的不是一个好侄子,他后来跟着老师学武,何弃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想要保护她和母神。何弃因此倾囊相授,教他兵法,可是他实在不是一个好学生,学了这么多年,庸碌了这么多年,劳烦她替他操劳了这么多年。哪怕最后也还是为他送来了她最后仅存的兵力。可是他呢,这么多年都没有踏入过归墟。他姑姑没有孩子,在某种程度上他,二弟,昭儿就是她的孩子,可是他们一个个都辜负了她,他姑姑,他那个陪他到处疯玩的姑姑最后魂飞魄散,烟消云散。他母神尚且还有父神相陪,漫漫黄泉路想来也不算孤单,可他姑姑没有。“姑姑,我给你磕头。”他年幼时抓住的那缕头发终于还是抓不住了。

他第三个头磕的坚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磕头能看出来坚定。但是他就是坚定的磕完了这个头。他磕这个头是为了带走景昭。他从前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兄长,无论是对景涧还是景昭,他那时候总觉得他们的存在耀眼的让他嫉妒和羡慕,若他们不是他的同胞兄妹他大概率上连话都不想跟他们说。可惜他们就是他的同胞兄妹,是小时候会像个糯米团子一样坚持不懈跟在他身后的弟妹,是会一声声叫他哥哥,冲他撒娇的弟妹。喜恶交加,钻心挠肺,在经历过看起来很长其实只是一瞬间的变扭后,他选择了不去考虑他们的优异成绩只是单纯把他们看成不会爬树,只会哭鼻子读死书的弟弟和妹妹。因此对于他们的想法喜恶和选择他从来不去过问。他只是管着他们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上。做一个不大管事的糊涂大哥。景阳有时候总在想如果那时候他履行了作为一个大哥应有的职责,规劝父母管束弟妹是不是他们一家人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是他想了想自家人的脾性又觉得这样完全是异想天开。他们一家人但凡有一个是听劝的,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死生离散的局面。他越想越觉得做人兄长实在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他看着眼前的石碑总想冲进去问问为什么当初父神母神不把他生成弟弟非要把他生成老大。只可惜能让他质问的人早已化为尘土。只留下他一个,就像当初用鲜血刀尖填满他荒废的少年时光的方式一样,他只能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重新学会怎么做一个大哥,做一个合格的兄长,撑起他们的这个家。这个问题很难,这件事很难,比他们三个当初在归墟分棠花糕还要难。那时候他分不匀还能去找一旁绣花的母神抱怨姑姑的捉弄,说三个人十块糕点要怎么分嘛。那时候他还能仗着年纪大霸凌一下同为男孩子的景涧,把最后一块都留给掉着两颗金豆子的景昭。

可是现在景昭不再是当初那个好骗的小妹,好脾气的景涧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木头。他们离当初的归墟都以越来越远,离当初的那群小不点也越来越远。如有可能景阳也不想插手他们,他知道的当初不去管,那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可是父神,母神,姑姑都走了,他们的唯一愿望对于他们三个的要求也不过是一个平安顺遂得偿所愿。从前他们一家人年年在人间的祈福树下,父神母神姑姑挂下红绳布条,不知求的是哪位神佛,灵验了前头的不灵后头的,他深刻怀疑是后面他家忙起来了没时间去供香火才不灵验的。既然收钱不办事那就不要怪他自己来。先是景涧,这么多年了,他瞧着那个凤染不像是个省心的,当年他二弟那么风光霁月的天界二殿下,哪里配不上她一个清池宫小小的女弟子,一天天眼高于顶的,还顶撞母后,一个女孩子一天天风风火火的,这要是跟他二弟在一切那他二弟得受多大委屈,再说了她如今又是天帝,做帝王的谁没有三宫六院,他父神空置后宫,那些朝臣明里暗里不知递了多少折子。他母神当初那么威名在外了,他们都还敢上折子,最后还是姑姑提着青霄挨家挨户拜访,父神又一直态度强硬才没在提这件事。如今他手上虽然把持着罗刹地可是离同天宫平起平坐还差的远,景涧要是真跟她在在一起,那不知道得吃多少亏。在景昭的那封修书之后,景阳每每想起景涧和凤染的婚后生活,总会不用自主的想到那些年窝在何弃塌上看的富家小姐和背信弃义的穷书生的身上。不行,不行,等景涧回来以后就着手给他相亲吧。世间仙子如此多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比凤染更合适的女子吗。

在想想景昭,他那妹妹眼光实在不好,那个清穆从一开始他就没瞧上,什么东西连凤云都不也配我妹妹如此低声下气的恳求。想起景昭,景阳除了不争气的愤怒之外就剩下心疼了。他的妹妹,他们掌上明珠的妹妹,被那个清穆如此折辱,天界的公主啊,追着他一个北海水君跑。他那时候有多心疼景昭就有多不屑后池。不过是一个野种,靠着孱弱不堪的清池宫也配同我妹妹争。但是从某种层面上,他倒是有些欣赏清穆的骨气。可是后来清穆变成了白诀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尊他反而瞧不起了。这样的人连婚事都无法坚持,连心上人都可以舍弃,连骨血都可以不要,纵使身居高位也是下作不堪。可后来前尘明了,他们人人称赞那位白诀上神的深情,唯独他却觉得所谓的深情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什么样的情深能亲手毁去爱人的仙骨,什么样的至死不渝能抛弃掉自己的骨血,在爱人丧父之后还要看着他的婚礼,又是什么样的爱情可以利用另一个对你钟情的女子。景阳那时候若不是被妖气反伤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一定会提剑杀上神界,把跪在地上的景昭给拉起来,再狠狠的教训白诀。可惜等他真正修养好的时候,景昭已经带着母神和芜浣自困于归墟。这次再见时,他都要以为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明媚高傲的景昭是他的错认。他的妹妹何时是这样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辨悲喜,素色素衫。景阳这辈子已经错过一次了,就那一次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妹妹这一次他不能再错。不管景昭同不同意这次他都要把她从归墟带走,没了父神母神姑姑二弟的归墟就是一座无声的牢狱。这里的寂寞和回忆能把人活活逼疯。他就剩下这么两个人,这世上血脉相连的就只有他们三个了。他是兄长,是大哥,是天帝暮光天后芜浣之子,是长子,是景涧和景昭的哥哥。

景阳磕完了三个头,起身时从戒指里掏出来一瓶酒完完整整的洒在了两座坟坟头。父神母神姑姑在上,景阳这就要带着昭儿走了,儿子会担负起做大哥的责任,会替你们看着昭妹出嫁,景涧成婚替咱们家开枝散叶。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保佑儿子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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