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奚永真的灵堂撤了,妮讷也离开了奚家宅邸。院子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清晨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泛起一片金黄。就在这样的宁静中,早清雅的身影出现在宅邸门口。她身穿一袭淡雅的衣裙,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这天亓霁正悠闲地靠在躺椅上,微微闭着眼睛任由阳光洒在身上。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正走进院子的早清雅。早清雅与奚永式似乎是老相识,却不知为何双方都有些提防对方。两人对视了一眼,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沅汀子,”奚永式称呼早清雅道,“你来迟了,我大哥已经……”
“我不是来讨债的,”早清雅捂嘴笑着摆摆手,“我来见灵者。”
“见我?你想要什么?”
见亓霁一脸疑惑,早清雅便踱步到她身边。
“我收到消息就来了,”早清雅见到亓霁顿时两眼放光,“怎么样,你这回可是干了件不得了的事情,啊呀,我人在云州,本想在凡德那多呆几日。那边现在都在传涣王国大雾已散,我一听到消息就立马赶来。”
“命还在,我就很高兴。唉,”亓霁叹道,“我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不是没死吗。说明预言应验,你该高兴才是。”
“你在外面有没有听说什么消息。比如,天神下界来抓我。”
“这个嘛,只是时间问题……”
见亓霁做了个假装晕倒的姿势,早清雅忙又改口。
“……你别过于焦虑,你怎么说也是立功……”
“立什么功?涣一定是被很厉害的神明封在王宫里,现在我破了封印,天界一定会有神明下来收回涣王国。”
“青净云天暂时不会大动干戈,”奚永式插话道,“我哥去世前说过,神明如今内部意见不合,神族各派系相互争斗,如今巫师地的混乱跟天界脱不了干系。”
“但愿吧,”亓霁捂脸道,“如果天界出兵……呃……”
“我还带了人来,”早清雅说着转身要走,“奥王尼加的使者,我去带他们进来。”
“奥王尼加?”
亓霁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脑子里对各巫师国情况还不够了解。
“他们与涣王国就隔着隆刹山,”见亓霁一脸迷惑,奚永式于是说,“过去称那一带为‘褐土之地’,是厷郄族的领地。赵勋打败了厷郄族,那一带就成了涣王国属地。再后来,就变成了现在的奥王尼加。”
“感谢你的解释,”亓霁其实还是不大懂,“我还是知道的太少了。”
早清雅带了奥王尼加的三个年迈的褐袍巫师来拜见灵者。一同进来的还有板着脸的仁山跟情绪激动的羽。羽一见亓霁就扑到她怀里,仁山则沉默地站到一旁。
“姐姐,我好想你。”羽撒娇道。
“我也是,”亓霁笑道,“好久不见,你官话越说越好了。”
实际上,亓霁一开始没想过羽为什么说官话带口音。直到她后来得知了羽的身世,原来羽会说官话跟她的母亲有关。
“我还会说阿霍语,”羽在亓霁怀里蹭了蹭说,“来的路上我与奥王尼加的巫师聊了几句,他们不是坏人。”
奥王尼加的褐袍巫师对亓霁说着阿霍语,亓霁大致能听懂。只是她不太会说阿霍语,于是望着对方不开口,等着早清雅给她翻译。
“他说,想借你的威名对付重朗。”早清雅对亓霁说。
“啊?”亓霁纳闷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巫师,“我哪有威名……重朗怎么你们了?”
“他说,重朗宗家势大,他们斗不过宗家。”
“你们巫师国之间的问题应该自己解决。让我管巫师国的事……我没那本事……”
“亓霁,你大概不清楚——近涣王国的奥王尼加,所朗尼加,再加上昶岛,都不如重朗面积大,实力强。”
“重朗这么厉害的吗?”亓霁吃惊道,“不好意思,我没研究过。”
“还有云州,”早清雅继续说,“云州比奥王尼加,所朗尼加,昶岛跟重朗加起来都大,而且……”
“啊?云州更厉害?”
“……云州神明属地多,青净云天天神有些还会住在云州。”
听早清雅这么说,亓霁顿时有些同情地望着奥王尼加使者。
“你告诉他,我没本事帮他,”亓霁摇摇头,“我自身难保。我甚至觉得,如果云州或者重朗的巫师打过来,我自己都难脱身。”
“大小姐,你有妖族的支持,还有我……”
“妖族到现在都还在与洛伊的军队对峙,冥急着赶回去估计就是因为这个,”亓霁头大地望着早清雅,“至于你,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干嘛。如果现在天神打过来,你岂不是得一块儿陪葬?”
“大小姐哟,你真是……能不能别说丧气话,”早清雅急了,“你缺人手呀,涣王国这么大片地方,你不需要人帮你吗?”
“哦,原来你想要涣王国,”亓霁笑笑,“你知道这地方……完全是个烫手山芋,我正发愁呢。”
“大小姐别焦虑,”早清雅胸有成竹地说,“不是我夸口,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巫族的战火绵延不绝,犹如一场无尽的噩梦。所朗尼加此刻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在这场灾难中,无数无辜者失去了家园,被迫背井离乡,踏上了艰难的逃亡之路。有些人并非自愿逃离,而是被故意驱赶至此。这些被遗弃的生命,在陌生的土地上无助地徘徊,他们中的许多人,由于长时间的饥饿和疲惫,身体逐渐衰弱,有的人甚至染上了疫病。疫病肆虐,如同一只无形的魔爪,紧紧地扼住了这片土地的咽喉。
暴乱与恐慌在他们中蔓延开来,原本宁静的所朗尼加如今已变得混乱不堪,处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因为边界的结界所以他们过不来,”早清雅说着挥手施术,挡住从所朗尼加飘过来的灰色微粒,“起先最开始数百人,现在至少有上万人。冬天才刚刚开始,所朗尼加不过弹丸之国,根本容不下这么多的人,奥王尼加上周给他们送去的食物与药物根本不够。”
亓霁与早清雅并肩站在边境的高墙上,目光投向远方。那边一道道滚滚黑烟如同数条黑色的巨龙,在空中翻腾、扭曲,直冲云霄。
“这些人太杂,除了巫师不知道还混了什么东西。绝对不能让他们过境,否则不知会惹出什么事端。照我看,昶岛这点储备根本担不起这样的事情。”
“他们有的已经进入奥王尼加境内,奥王尼加与所朗尼加边境没有阻碍。”
望着远方那滚滚黑烟,亓霁沉默片刻,之后语气沉重地开口道。
“我要给冥传信。”
冥出现时身着戎装,铠甲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大概是刚从战场上归来,他身上还残留着战斗的血腥气息。冥望着亓霁,眼神中透着一丝审视的意味。那目光犹如利剑,亓霁迎上冥的目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压力。
“冥,你的妖力又变强了。”亓霁心情有些压抑。
“你也是,与之前不一样。”冥严肃道。
“我变了很多吗?”
“表情不一样了。”
“表情不一样?”
“越来越冷……不是,更淡定,”冥目光偏移片刻后说,“神态越来越像神明。”
“怎么可能,你骂我?”亓霁脸立马拉了下来。
“你……如果多吞几个厉害的神,”冥沉思片刻说,“嗯,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合你胃口。”
“我看上去很饿吗?”亓霁尴尬道。
“等我力量再恢复些就抓几个力量强的天神喂你,”冥这会儿脸上才浮上些许淡淡的笑容,“说不定你的旧伤也能痊愈。”
亓霁一时语塞。她内心触动,不知是因为冥打算冒险给她投食,还是因为冥这一丝笑容太有感染力,或者仅仅是听到能吃神明勾起了她的兴趣。
又或者,她两度吞食冥的血液,身体开始不自觉地被他牵制。想到这里,亓霁心里对冥产生了芥蒂,心想以后得加倍当心。
“涣王是阵法高手,当时你究竟如何破的阵?”
“怎么又问这个?”
亓霁提出先与冥一道去涣王国王宫里找玉玺。半道上,冥突然问亓霁。
“你究竟……如何破涣的术?”
冥看上去疑虑重重,有些迟疑地问。亓霁被他问得心情烦躁起来。
“这重要吗?他已经死了,”亓霁语气强硬,“你放心,处理完这边的杂事我还会回魔界……”
“我只是担心你,”也许是察觉到亓霁心情不好,冥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眼见你外表起了些变化,个子也略高了一点。”
“我变了很多吗,”亓霁有些心慌,“我真的长高了?”
“略高了一点,而且……”冥停顿片刻说,“……吃掉涣后,你的确变强了。”
“别再提这个……”亓霁忙扶额,“……我只庆幸自己还活着。”
他们来到王宫大殿前时,又看到了之前的那只曦霞鸟。它身上的羽毛失去了光泽,还脱落不少。见到亓霁后它便落地变作人形,冲亓霁弯腰行礼。
“参见灵者。受羽瑞哈玛王嘱托,我在此已恭候您多时。”
“你是羽瑞哈玛王的从属?”
亓霁瞪着眼前这个可疑的鸟人。他鞠躬的时候甚至还掉了两根羽毛,看来是真的很虚弱。
“在下不才,涣王国起雾时未能及时脱身,不慎被困在这里……”鸟人头都不敢抬地说。
“我还以为你是涣王的眼睛,”亓霁仍未打消疑虑,“之前你引导我来见涣王是什么意思?”
“我被涣王的法力所控,身不由己,”他仍低着头说道,“感谢您让我脱离了他的控制。”
“这里原先的曦霞鸟都去哪了,怎么只剩下你……”
“您有所不知,起雾前它们就飞走了。我职责所在,一开始没意识到涣王国大雾其实是一种封印法术。天界降下此等惩罚,可见涣王罪大恶极。”
“你什么立场,为什么帮天神说话?”
“您误会我了。涣王杀伐过重,天界不得已才将他封印在此。”
“因为不能直接除掉他,才把他关在这里生生耗死他是吗?”
“没想到,您与涣王感情如此深厚,怪不得他与您……”
“羽瑞哈玛王有没有教过你,谨言慎行。你这样缺心眼,难怪被关在这里数百年。亏得你能活到现在。”
“涣王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所以延续了我的寿命吧,让我作为他的眼睛巡视涣王国。我命不久矣,死之前想来向您请安而已。”
望着这个古怪的鸟人,亓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冥在一旁只默默地陪着亓霁,警觉地提防着他。
“羽瑞哈玛王已死,你亦可自行离去。”
“那么,在下告辞。”
话毕,他变化成曦霞鸟飞走。亓霁与冥转身走入大殿,撬开王座找到了已经碎裂的玉玺。
“唉,就是这个东西,”亓霁望着玉玺叹道,“殿内的幻境实际上是这块玉玺在操控。”
所以幻境里的涣才那么真实又难缠,亓霁心想。这玉玺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在冥的协助下,亓霁将这在她看来完全是邪物的玉玺沉入清海。
“涣他一生不曾洒脱,”亓霁望着波光粼粼的清海有些惆怅,“他被困了一辈子,死后仍被玉玺束缚。”
实际上个个都是阴谋家,各打各的算盘。表面上看,涣当年是替神明出征,实际上涣在魔界暗中安插自己的势力,目的却是为了对付天界。
“冥,魔族故意把你的父亲推出去,让他被赵珺涣斩杀成为牺牲品。唉,”亓霁感慨地叹道,“你们的联盟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是一场事先策划好的献祭。”
“一定是神族的计谋,”冥语气冰冷,“他们想把我们全部变回他们的奴隶。”
“未必,我倒认为这其中有蹊跷。还有,老话重提,你以后可别再走你父亲的老路,我不想你也被斩。”
“我没那么弱。”
“我不是这个意思,”亓霁望着冥有些无奈,“你有没有听过,‘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涣王身边一大堆营求私利的奸佞,你也看到他的下场了。你得约束手下,让他们修身守法……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眼见冥目光游移,亓霁表情更无奈了。
“我们先回昶岛吧,”亓霁轻拍了一下冥的肩膀,“回去跟早清雅商量一下怎么处理巫师国的破事。”
奥王尼加一边连着所朗尼加与昶岛,另一头毗邻重朗与伊马他。其地形地貌独特,主要以山地和丘陵为主,这些巍峨的山峦和连绵的丘陵,为这片土地赋予了别样的风貌和气质。
然而,如今的奥王尼加却面临着重重危机。洛伊·阿尔莫内的军队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已经悄然驻扎在伊马他的边境。他们的战旗在风中飘扬,如同黑暗中的一团火焰,威胁奥王尼加的安全。奥王尼加与所朗尼加都在寻求外部帮助。他们向其他势力发出求援的信号,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和援助。他们知道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抵挡不了洛伊军队的进攻。
奚永式送几位奥王尼加的老巫师回国,亓霁跟冥也一并跟着去了。亓霁与冥在在接近奥王尼加与重朗边境的地方查看情况时,亓霁被一个瘫倒在路边的流浪巫师认出来。
“灵者……”巫师伸手直指亓霁,“……星辰……”
似乎是耗尽力气般,老巫师直挺挺地倒下。亓霁走近他时,他看着像是已经咽气。冥亦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大步走到那个巫师面前。
“云州巫师,”冥目光冷峻地望着地上的巫师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受了重伤。”
“冥,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亓霁瞥见一个身影在远处鬼鬼祟祟地行动,立即放出一个术击中对方。大概是意识到亓霁放出的法术令自己行动受限,对方立即施术试图逃跑,亓霁见状忙追了过去。大概是因为亓霁的法术生效,那个巫师怎么也逃不掉,只能拖着脚步在街道间穿行。亓霁紧追不舍,穿过几条曲折的街道后,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追上了那个巫师。巫师被逼至一个狭窄的巷口,见无处可逃只得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亓霁。他脸色苍白,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亓霁背后一股强大的妖气袭来,紧随其后的冥冷冷地盯着那个巫师,巫师像是被冥的妖气压制住无法动弹。冥刚要拔刀,亓霁立刻按住他的手。
“等等,”亓霁拦住冥说,“这大叔看着眼熟。”
亓霁几步走近那巫师,疑惑地望着他。
“莱伯托尔斯?”
听到亓霁这么称呼,对方惊愕地望向她。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算了,我想说,我之前在加坎迪瓦奈的通缉令上看见你的照片,”亓霁以为对方听不懂官话,于是改用介系语对他说,“你对抗加坎迪瓦奈吗?”
“你是……预言中的灭世灾星?”
莱伯托尔斯严肃地瞪着亓霁,亓霁听到对方这么不友好的措辞立马不高兴了。
“谁告诉你的?”
“巫师绝不会坐以待毙,你的灭世计划不会成功!”
“我没有兴趣灭世,少胡说。”
一道刺目的强光忽然划破天际。强光之中,另一个巫师的身影若隐若现。强光中,莱伯托尔斯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强光散去后,莱伯托尔斯已失去踪影。
“估计不是冲我们来的,”亓霁说着拉了拉身边冥的袖子,冥正因让对方溜走有些生气,“走吧,我们继续往前走。”
亓霁与冥并肩站在边境的高地上。远处旗帜飘扬,那是宗家鲜艳而庄重的旗帜,代表着宗家的荣耀与力量。然而,除了宗家的旗帜外,还有另一面旗帜在远处迎风招展。那面旗帜的颜色深沉,图案复杂,亓霁眯起眼睛,试图辨认出它的来历。
冥也注意到了那面旗帜,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亓霁转头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彼此都读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与警惕。
“你知道那面旗帜代表着什么吗?”亓霁沉声问道。
冥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清楚,但我感觉到一股神明的气息。”
“宗瑭在朝堂之上一直低调,当初在涣王国时没看出来,宗家巫师居然那么厉害。”
“你想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人家要打过来了,”亓霁叹道,“准备迎战吧,冥大妖王。带上你的兄弟们走水路,我来跟显之索说。”
白珐水域并非普通意义上的海洋。与法力汇聚而成的清海相似,白珐水域亦是沉淀了无数神灵的力量,仿佛由无数闪烁的光芒汇聚而成。而那片深邃而神秘的珑海,如今海底深处隐藏着一处神秘的区域——光之海。
而正是这光之海,已持续数百年源源不断地涌出脏水。这些脏水并非污浊不堪,而是带有一种特殊的能量。它们从光之海中溢出,沿着特定的路径流淌,对生灵产生不可逆的伤害。脏水中汇聚的能量宛如夜空中的繁星坠落,汇聚于这幽暗的水底。这些光芒柔和而神秘,它们在水中跳跃、舞动,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就在亓霁踏入涣王国的那一日,显之索率领澜氏一族成功降服了伦族。这场胜利不仅提升了澜氏在妖族中的地位,同时恢复了一条古道——虚於直道。这条直道由白珐水域一端连接着繁华的人间,另一端穿越涣王国的腹地,上可直通天界其中一处结界玄门。
这日,澜悠的妹妹澜玉,特地前来拜见亓霁。澜玉与澜悠虽为姐妹,但两人的样貌却并不十分相似。澜玉的面容更为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与澜悠的温婉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穿着简洁大方,没有过多的装饰,唯有耳朵上戴着由贝壳精心打磨而成的耳环,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大小姐。”澜玉向亓霁行礼道。
“显之索怎么样了,我许久没见他,他还好吗?”亓霁回礼道。
“大小姐放心,他很好。白珐水域除光之海外其余区域已经清理完毕,”澜玉态度认真地说,“澜氏的船已经全部改良,可以直接进入白珐水域。白珐水域已经恢复通船……”
“显之索什么时候能来昶岛?”
“显之索正在戎海边的大陆休整。那里曾经是一个古国,玳须国。”
冥带部下走水路来到曾经是玳须国的土地,与驻扎在此地显之索带领的澜氏汇合,商讨进攻洛伊的军队。亓霁跟着冥一道来的,刚一进营地就被显之索双手握住肩膀。
“亓霁,你最近……究竟发生什么事?”显之索紧张地问。
“我没事,真的。现在巫师国之间麻烦很大。听说一开始是伊马他内战,这次更是波及到桐瓦那,重朗,还有所朗尼加跟奥王尼加,”亓霁面露难色道,“我觉得不是伊马他国内战,这就是巫师上层之间的较量。都同拜里伦林的大选结果还没出来,有的势力已经忍不住要先动手。”
“巫师国之间的事我不清楚,”冥在一旁冷冷地说,“如果他们敢打过来,我就灭了他们。”
“难怪他们之前在魔界撤得那么快,”亓霁说,“原来是后方起火。”
“亓霁,那个洛伊的身份有问题,”显之索严肃道,“我们是从在魔界抓的俘虏那里得知,他的寿命至少在两百岁以上。”
“好吧,又一个奇葩,”亓霁更头疼了,“乱世还真的是什么怪物都有。”
黑衣仁山这时大步走进来,一并走进来的还有摆着臭脸的白于。
“洛伊的军队驻扎在重朗,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仁山神情冷漠地说,“如果他们进攻奥王尼加……”
“奥王尼加不是他们的目标,”白于瞟了眼仁山,“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目标是昶岛。”
“他们的目标是涣王国,”冥说,“涣王国能通三界,巫师内部自相残杀是为了回收魔力。”
“不必理他们,天生万物以养人……”话到此处,亓霁停顿了一会儿,“巫师总数不多,他们继续这样耗下去只会毁掉巫师,若有空出来的地方……”
“下界乱成这样,神明不会干涉吗?”白于皱眉。
“当然会,”亓霁瞪了白于一眼,之后望着冥说,“我知道,不管是为了自身利益,还是出于义气,你都在竭力保护我。可我胜不了天神,几百年前就输了,几百年后的现在也胜不了。即便知道胜不了,我也不想放弃。既然我能从那不见天日的灵阁内出来,怎么着也得挣扎一下。”
“如果你失败呢?”
性直的仁山这话一出口,其余人全都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失败了,天神也只能再度将我封印罢了,他们若能消除我早几百年前就这么干了,”亓霁不以为然地望着仁山笑笑,“可万一我得逞了,不就赚大发了吗?不过,我不知道,你们害不害怕。”
这天,住在奚家的亓霁一大早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亓霁的心情有些烦躁,待她整理一番走出房间,打算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扰人清梦。一走进院子,他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伍利克。
“伍利克·罗曼威吉?”
伍利克披着黑色斗篷站在院子里,显得精神抖擞。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爽朗笑容,看到亓霁走出来便挥手打了个招呼。
“嗨,大小姐!”
亓霁一怔,她听到伍利克在说官话。正纳闷,一旁李凡德抱着东西也走了过来。
“凡德?”亓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
“你起来了,”李凡德看着不像第一次来奚家,完全一副熟门熟路的姿态,“奚永式早时便给我去信,我一直脱不开身……”
“我是……我……”伍利克的官话卡住了,他便改口用介系语继续说,“……昶岛有状况,我就来了……”
“你跟凡德一起来的?”
“不是,我自己坐车来的。奚永式说这边很乱,不让我用原先的通路法术。”
“哦,你认识奚家……啊?那……”亓霁这会儿脑子有些混乱,“……你是代表斐切罗斯顿来的吗?”
“不是,我自作主张来送物资。我父亲他们去赫弛瑞乌了。”
“赫弛瑞乌怎么了?也像这里一样乱?”
“差不多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一定与哥斯塔内耶有关。”
亓霁有些迷茫地瞪着伍利克。她与伍利克一同在院子里坐下,这个毛头小伙显然不畏惧她,在她面前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杂七杂八的事情。方才走开的李凡德回来了,还给他们带了茶水与小饼干。
“化统正天正受到攻击,”李凡德在亓霁身边坐下说,“巫师里有怨恨神明的小股势力,对神明极度失望。据说尤其对化统正天的亚素神不满,说是要斩神除弊,重建宇宙法则。”
“我虽然对神明有意见,但我不赞成这样泄愤。这种口号,多是脆弱无能之辈的狂妄之词。何况,光正面进攻神明没用,”亓霁吃着小饼干吐槽道,“没了神界保护,真以为自己这点小日子还能过?是不是下一步还想征服宇宙,也不想想浩瀚宇宙是什么。”
“难说啊,”伍利克一脸紧张地说,“巫师国尤其是都同,总有些厉害的新技术。估计他们就是想跟加坎迪瓦奈颠覆达渥罗天那样,一举控制化统正天。”
“你还真觉得巫师举世无敌所向披靡?”亓霁说着又拿起一枚小饼干递给伍利克,“呵呵,冲你这份自信,饼给你多吃一个。”
他们正聊着,奚永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院子里,脸上带着沉重的表情。
“我怀疑,这些逃难到所朗尼加的人都是故意被驱赶过来的。”他说。
“大小姐,有人怀疑伊马他那带正是被化统正天连年降下天灾,”李凡德喝着茶说,“至于原因我们不得而知。化统正天似乎不想让外界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马上要入冬了,”亓霁叹道,“唉,不知道这个冬天会演变什么样。”
一旁的奚永式说:“依我看,天灾未必是化统正天刻意为之。下界每逢大灾,便需神族出面平定。越强的灾祸需要牺牲的神明越强,可如今神族数量逐年锐减,也许化统正天只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平息灾祸。”
“我怀疑洛伊并不是为巫师国谋求利益,他只是借着混乱浑水摸鱼,”亓霁皱眉道,“我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我认为那家伙就是个疯子。”
“洛伊会不会……他想跟神族打?”伍利克吃完了饼,插话道。
“若真是这样,那他是真疯,”李凡德叹道,“原来他们先前在魔界掠夺是这个目的。”
“那我真算运气好。之前在魔界时,如果不是遇到冥,我不止要耗费更多时间,生命安全也得不到保证,”亓霁若有所思地说,“也许遇到冥真的是命中注定吧。”
“怕什么,你可是传说中的救世星辰,外面都在传……”
早清雅也来了,身后跟着笑容满面的羽。她们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羽手里还抱着一捧花,一见面羽就把花送给了亓霁。
“清雅,”李凡德神情紧张道,“有些话还是别说了。”
“传什么?”亓霁好奇地扬扬眉毛。
“说你是初一生的娘娘……”早清雅捂嘴笑道,“……看来冥要当皇帝咯。”
“什么?娶了姐姐就能做皇帝?”羽瞪大眼睛说。
“可不能胡说,不然传出去你姐姐要遭殃了。”李凡德忙说。
“统统都是胡扯。什么救世主,真不知都是谁捏造的。如果初一出生的人能救世,那么光一年工夫就得有多少个这样的人,这么多救世的怎么这个世道还不变好。与其去祈求一个不靠谱的星星下凡救世,还不如花力气想想怎样自救,”亓霁捧着手里羽送的花十分喜欢,脸上笑着语气却异常严厉,“有些人就是如此,生来胆怯懦弱,不思进取,总想着寻求外力来拯救自己。”
“是假非真,非谓绝对没有。众生追捧救世主多为一己私利。他们不知星辰下凡即六亲缘薄,体质虚弱,一生坎坷,行善无因反遭厄运,何况还刑克六亲,尤其克夫。”
奚永式板着脸说道。其余人纷纷看向他,亓霁这会儿注意到李凡德的脸色有些阴沉。
“再敢胡说取你性命。”
不知何时,冥也来了。他给亓霁带来了那张去希矿时戴过的赭红色木雕兽面。
“走吧,”亓霁戴上面具说道,“我们去所朗尼加。”
亓霁一行人来到了所朗尼加的一处隐蔽避难所。走进避难所,只见几十个人正聚精会神地围着一尊木质小雕像,虔诚地跪拜着。人们低声祈祷,脸上充满了敬畏与期待。亓霁等人见状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他们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这场祈求仪式。只见一个老者手持木质法杖,口中念念有词,引领着众人祈祷。
“跟他们说先吃饭,吃饱了再拜不迟。”
亓霁招呼左右给他们一一送去物资,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妪颤颤巍巍地走到她身边差点摔倒。
“当心!”亓霁当即顺手扶住她。
“小姐,”老妪顺势扶住亓霁扶她的那只手,脸上笑容皱缩成一团,“谢谢,你的手暖过太阳。”
“多蕾婆婆,你怎么在这里?”
有人围过来问,老妪立即变了脸色。
“哼,我为什么不能来?”
“重朗那边他们……”
“我是老了,但我没糊涂。世道变成这样,他们都该受天罚!恶人吃善人,善人吃老天,老天吃恶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亓霁心想自己戴着面具都能被人称呼“小”,看来自己的个头确实太显眼了。这时,伍利克走到她身边与她低语。
“大小姐,这里人杂,有些不是人类……你还是先回去,这里交给我们。”
虽然亓霁的法力日益增强,但她的身体却并未随之变得更强。在所朗尼加待了几日回到住处后,她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乏力。起初她以为只是劳累所致并未在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最后竟然病倒了。
躺在床上,亓霁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她心想这身体确实不好用,自己的法力此刻也无法为她驱散病痛。
“我原先还想,有能力的话修复一下魔界的结界……可魔界太大,我现在的力量不足以覆盖那么广阔的空间。”
李凡德将所朗尼加用来治疫病的药方略微修改后拿来给亓霁治病。亓霁头疼脑热了两日,这天终于好了些。她一碗野鸡肉粥吃下肚似是意犹未尽,又添了半碗。
“虽然这回我们帮了所朗尼加,天界却降下神谕,说冥跟你是反贼,提醒巫师不能被迷惑,”早清雅无奈地说,“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从未说过自己代表正义,我不过是与冥谋求共同利益罢了。从神明的角度,骂我反贼也没错。”
“你先养好身体,”早清雅说着帮忙收拾碗筷,“我跟奚永式会盯着点外面。”
“随便他们说什么都行,”亓霁倚靠在躺椅上,“连自己的狗都管不住,还来管我……哦,这么说来我得谢谢巫师。得亏他们作乱,我才有天降的机会。”
“你要做什么?”早清雅好奇地问。
“我们现在过于被动。我想趁这次清理一下屋子,”亓霁轻笑道,“然后消毒除尘,换换东西,增加自己与神界谈判的筹码。”
身体稍微好转些许后,亓霁便迫不及待地与冥一同前往涣王宫的城墙,去查看那座停工已有数百年的巨型工程——宣天防。两人行走在宽阔的城墙上,俯瞰那些在阳光下也不会反射光线的暗金色架子。
“现在巫师地的战争,绝不会停止,”冥缓缓地开口,“我要让交达隆加挑选合适的妖族参战。如果天界出兵,还需要联合茜崖的力量。”
“现在巫师地这样混乱,恐怕神明们自顾不暇。何况‘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神明们许是忙着争夺利益,待他们有余力时自然会……”
亓霁望着冥发了会儿愣,之后喃喃道。
“冥,涣老早就被算计了。不是被那些利益熏心的封王跟大臣,是……”
“你怀疑神明故意设局……”
“也许,涣本身就是献祭中的一环……”
“你怀疑青净云天故意设计涣王?”
“不知道,我还想不明白。我只知道,涣之地还不够大,”亓霁冷言道,“涣倾尽全力宣天防也没有修完……”
站在高墙之上,亓霁耳旁传来逐渐变大的风声。伴随着风声的是低沉的雷声。那雷声起初遥远,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风声和雷声交织在一起,亓霁目视远方看到天边渐渐飘过来大片乌云。
“我不仅要修,我还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