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参加会议的各巫师国代表陆续入座，巫师一方的旁听席座无虚席。妖怪这边就冥、黎、种京跟白于四个妖怪加上亓霁坐在会场中间的谈判桌旁，后面的旁听席全空着。亓霁在冥身边落座，一眼看到对面坐在旁听席上啊开嘴的隆天致。
几个大巫师陆续进入会场先后落座。盖亚士夫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另有几个中年巫师陆续坐下。巫师一侧最右的座位上，亓霁看到了自己初入赫弛瑞乌时那个与她打招呼的金发男子，顿时心生疑惑。
亓霁扫了一眼，发现会议室里几乎全是男性。女性只有两个，一个坐在巫师那头的旁听席上，是个较年长的灰衣女巫，然后就是她。除开她这个看上去病弱的女人外，中间这张长桌上一桌子脸色紧绷杀气腾腾的男人，全摆出副不达目的死不休的态度。
冥几乎全程没怎么开口，一直都是种京在与巫师们对话。亓霁只旁听不说话。她注意到对面巫师们看她的眼神亦是各不相同。尤其是那个金发男子，一直冲亓霁这边望过来，瞪得亓霁身上发毛。
说是谈判，实际就是吵架。亓霁先前不知道种京这么能说。种京说介系语比他的官话口音还纯正，遣词造语引经据典如行云流水，亓霁自愧不如。初次见面时，种京留给她的印象是内敛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这会儿她看种京发言像连珠炮一样，毫不怯场地舌战群巫，不禁暗暗赞叹这个妖怪真是个不可小觑的精怪。
夜里转凉，亓霁大病初愈，一受凉就忍不住咳嗽几声。冥听见亓霁咳嗽，立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然后变小些披在亓霁身上。对面几个巫师眼见冥与亓霁之间举动亲密，脸上立即露出不悦之色。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亓霁就有些坐不住了。她觉得身上累，腰又痛，于是中场休息时便与冥交代几句，之后便要离开。
“等等！”
亓霁刚走到过道处，隆天致突然腾地站起来，之后冲她大声说。
“我知道，灵者是肖家召唤出来的灵物，”隆天致一脸严肃地望着亓霁，“隆家早把所有与肖启施展的禁术相关的研究资料上交天界。还有，妙言境都知道潋的预言是个谎言，她的星盘有重大错误，所有数据都有问题。潋的预言牵动整个云州，许多巫师都被连累！我们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你绝非先天灵物，更不是什么星辰转世。总之，不管你有多仇视神族，痛恨巫师，我只想请你明白：暴力不会使我们屈服，若想天下安定，唯有化干戈为玉帛……”
“说什么傻话，一套一套的，”亓霁打断他的话，回身望向隆天致蔑笑道，“我可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不都是你们在瞎说吗？你弄清楚，是巫师进攻魔界，妖族反击，不是妖族主动攻打你们。再说了，云州这回可没费一兵一卒，无非是串通重朗利用拔氏赚了一笔，真不知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不是跟你说这个，”隆天致怔住片刻，之后继续说，“天界对你下了通缉令，我们为表和谈诚意，这次先不抓你。但你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该再屠戮生灵。我们有证据可以证明，妖族在巫师地活动已久，收买了很多上层巫师，扰乱巫师地秩序……”
“胡言乱语！”种京坐不住了，站起来冲隆天致怒声道，“巫师内部的事情不要推到妖族头上。你们的大巫师会早就腐朽不堪，大巫师相互间明争暗斗，这些年做出的预言没有一句真话！”
种京与隆天致争吵起来。亓霁腰疼得厉害快站不稳，于是打断他们的争吵。
“唉，你等等，”亓霁叹了口气，望向隆天致，“我有些好奇——你先前说，你家侍奉的是哪位大神？俞氏是吧。行吧我记住了，后期我会重点关注。至于你说，潋的预言有误……我觉得，预言这种东西也就骗骗像你这样的铁憨憨吧。毕竟，连我都不信。”
见亓霁已快走出门口，隆天致急得走下旁听席，冲亓霁的背影大声说。
“妖族这些年的暴行损害了其他族群的利益，这是不争的事实！”隆天致激动地说，“虽然，诚如你所说，云州这次没费一兵一卒，可我们也没有逃避我们该承担的责任！妖族生性卑劣，与人类水火不容。等你身边那些妖怪暴露出真面目，你就知道妖怪有多可恶了！神明为了镇压妖族付出了很大牺牲，你不要以为你与妖族为伍就能挑战神明。”
“其他族群的利益……呵呵，隆天致，你这么多话……是否……傲慢了些？”
见隆天致这会儿情绪激动到恼羞成怒，亓霁不禁撇嘴笑了笑。
“神明需要巫师为他们举行祭祀，巫师施展魔法进行能量的转化，期间必须消耗一定的物质，或者说代价。肖启召唤灵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诚如我能使用这具人类的身躯也同样牺牲了一部分力量。你家侍奉的大神有没有提醒你们，物质不是凭空产生的，哪怕是由虚空之中诞生也需要借助一定的能量。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你不是投胎在隆家，如果你父母不生养你，你就没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哦，我猜养尊处优的你认为世界都该围着你转，让别人为了你付出代价理所当然，何况是卑贱的妖怪。”
“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世界！难道应该将世界交给妖怪统治吗？你明明寄生在人类体内，却站在妖怪一方坑害人类。而且，当初再怎么说也是巫师将你召唤到现世，你现在不仅不服务巫师，还与巫师为敌！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没有巫师竭尽全力维护三界稳定，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为了实现崇高的理想，我们家世代付出了很多！我追求的一切只为创造更美好的未来，这种高尚的情怀，你这样自私狭隘的怪物不会明白。”
“谁告诉你维护三界稳定靠巫师？天下是众生的天下，不是巫师，更不是你云州隆家的天下！”亓霁腰酸得快直不起腰，心情烦躁地大声冲隆天致说道，“为了独占希矿，你们勾结湖和残害了整个北方高原的所有妖族，他们的尸骨还冰封在矿山脚下的巨坑之中。你认为自己比妖尊贵，却将自己置于神明之下。你认为你们家族遭遇了不公待遇，活该让妖族为之付出代价！哦，生而为妖，不服务尊贵的巫师大人简直该死。可笑，你读的什么书？廉桦的学生都像你这样？”
因不想与隆天致继续浪费口舌，亓霁快步离开会场。走廊外一片寂静，皓月当空。站在走廊上的亓霁恰好能看到楼下花园里的巨型雕塑。被月光照射的雕塑像蒙上层流动的轻纱，女人昂首望天，双手姿势仿佛在召唤光明。
“这是琉卡拿默神，”打扫会场的大叔走过来对亓霁笑道，“曾经的加厦女神之一。”
“这位神明如今怎么样了？”亓霁转脸望着大叔。
“听说，因为达渥罗天联合青净云天锻造泊伊塞拉缇思，她过度消耗神力已陷入永寂。您可能不知道，以前不存在什么拉法托雷尼拉，加厦也不是一个城市名。这一片的几个巫师国过去是一个国家，就叫加厦。”
“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听我父亲说，自从出现巫师国都同，各巫师国就越来越分裂。里萨勒瑞那边跟我们一样，也是后来分裂成四个国家。”
“我不清楚巫师国的历史，”亓霁微微皱眉，“不知道怎么说，凭我的印象，总觉得都同不像是巫师国。”
远方天空中闪现一道七彩华光，若非身旁大叔也抬头望天，亓霁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华光褪去后，酒店背后的森林似有活物气息散出。亓霁这会儿不知是受到了什么感召，转身就要下楼。
“您别……”
身后大叔说着追上来，亓霁回头望了他一眼。
“有熟悉的气味，我去看看就回。”
花园尽头的森林漆黑寂静。亓霁其实从小怕黑，这会儿不知哪来的胆量，抬脚就往森林里走。她抬手放出一颗光球充作光源，之后循着气息一路深入森林。
那活物一直在移动，亓霁只能靠气味追踪他。就在亓霁觉得自己已经离他很近时，前方突然火光崩裂，那活物腾空而起像是要逃离什么，却在半空中被烧成灰烬。
“外界传闻，魔界狐妖冥控制了灵者，想称霸三界。”
未等亓霁缓过神来，一旁的树影中走出一个瘦高的身影。金发男子立在树冠投下的阴影中，亓霁忘不了他那双标志性的蓝眼睛。即使对方立在阴影下，亓霁仍能看出他眼中的傲慢。
“先前忘了自我介绍，”金发男子装模作样地冲亓霁挥挥手，“洛伊·阿尔莫内，加坎迪瓦奈巫师国巫师。我们在赫弛瑞乌见过面。”
这位阿尔莫内先生竟会说官话，而且口音格外熟悉，亓霁十分意外。
“终于又见面了，”洛伊语气带着些许轻视，“你看上去比之前略微强些。虽然觉得麻烦，我还是亲自来了。你可真难请。”
“方才的火，是你放的吗，”亓霁警觉地瞪着这个一看就来者不善的巫师，“当初将我拖入巫师国的法阵也是你干的？”
“仅凭我的力量不足以放出那种程度的法阵，”洛伊说着从树影中走出，“不如说，是你过于思念自己的情人才会中咒。”
“胡扯，我哪来的情人？”
“你啊，真是无论多少次都会被他吸引，”洛伊阴阳怪气地笑道，“你这具人身真是好啊，能让你产生人类的感情。人类有情则有牵绊，也就有了弱点。灵者又怎么样，照样逃不过神明的算计。至于什么命运守卫，不过是几个凡人交织成的关系网而已，不堪一击。人心软弱，轻易就可以攻破，”
“废话这么多，你很适合当反派。”
亓霁只觉得洛伊的絮絮叨叨像苍蝇在耳边嗡嗡，对方却似乎兴致高涨起来。
“你进入魔界后，茜特蕾亚都照不到你在哪。小妹妹，你可让我找了好久，我只是想与你多聊几句。”
“你很没意思，”亓霁喟叹，“叫我小妹妹，你几岁？你找我干嘛？”
“呵，你以为我乐意？就你这副惨样，你以为自己在人间能有多少把握？人类早就弃暗投明，抛弃你了，”洛伊脸上的笑容愈加阴森，“他们都是乖孩子，懂取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对自己有利的事。只要听话照做，我就能满足他们的愿望。”
洛伊右臂一挥，数道闪烁红光的锁链在亓霁身侧腾起。洛伊之所以与亓霁唠叨那么久，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施展这个法术。亓霁张开结界，锁链竟环绕她的结界交织成网将她锁住。
“抓到你了，亲爱的。”
“是你……”亓霁望着锁链上流动的法力，眉头紧蹙，“……对Livin下死咒的人是你。”
“我那是想成全你。没想到啊，你竟然没吃他，哈哈，”洛伊发出嘲笑声，“你真爱上他了？灵者真的会对那样的下贱种产生爱意吗，哈哈哈……”
随着洛伊刺耳的笑声，锁链形成的网越收越紧。亓霁嗅到一阵似曾相识的难闻气味，随后锁链网就突破了她的结界。
“你跟那群‘动物世界’厮混，混得一身妖气，我只好替天行道，捉拿你。”
那些锁链将亓霁紧紧捆住，收紧时亓霁只觉得痛得像被勒断了身体。她眼前一黑陷入昏迷，昏迷中似是进入很深的梦境。
“……所有的不平等制度终将被废除，所有压迫者与被压迫者都将获得解放……”
有人在对她说话。亓霁只觉得自己周身满是血腥气，仿佛正躺在血泊中却又什么都看不清。一件尚有余温的斗篷将自己裹住，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面目模糊的身影。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是听到对方咏唱般在一旁低语。
“……请回应我的祈求，我愿以已之所有永恒守护交换星辰归位……”
那人边说边轻吻她的左手手背，亓霁想反握那人的手，一挣扎便由梦中清醒过来。
自己躺在一个略有些眼熟的房间，墙上的花纹像是涌四州的风格。身边的实木靠椅上坐着个墨蓝色眼睛，一头褐色中长发的女子。
“来，喝这个。”
亓霁身体这会儿重得四肢像灌铅，加上浑身酸痛，胸口旧伤又在剧烈疼痛，她甚至觉得自己一动身体就像要被撕裂般疼痛。女子稍微扶起亓霁后，给她喂了勺汤药。温热汤药滑过喉间，温热的感觉迅速流向全身各处。身体的疼痛逐渐减轻，亓霁一口气缓过来，看东西也变得清晰许多。
“你好，”女子声音温柔，对亓霁说着官话，“我是李凡德，叫我凡德吧。”
“凡德是云州来的巫医。别担心，她是我的好朋友。”
笑靥如花的早清雅穿着复古款式的碎花棉布裙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是食物与一身衣服。李凡德将亓霁扶起来靠坐在床上，亓霁望着李凡德那双眼睛久久挪不开目光。
“她有法子治你的伤，胸前的伤，”早清雅说着将托盘放到一旁的柜子上，“你吃过药有没有好些？”
“仅靠我的这副药无法驱除你体内的邪物，只是缓解你的痛苦，”李凡德说着将一个透明小瓶子放在床头柜上，“你的伤须得先驱赶邪物，之后还要取回你丢失的那部分力量——从你救活的那个巫师灵魂中抽出来。”
“那岂不是要……”
“看吧，我就说她肯定不愿意。”
早清雅与凡德面面相觑，似是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这究竟是什么药，”亓霁望着床头柜上透明瓶子里绿豆大小的暗红色药丸，“刚才给我吃的就是这个吗？我记得，有些甜味，以及……血的味道。”
“凡德的医术你就放心吧，”早清雅说着掏出一个乳白色的信封，“对了，我这有封狭境那边给你的信。还有这身是给你的换洗衣服……”
早清雅与李凡德离开房间后，亓霁洗了个澡，再换上早清雅给她的棉质便服，身上立即轻了些。亓霁庆幸洛伊的法术没在这具身体上留下太多伤痕，只是略有些擦伤与血污。之后她坐到床边拆开荼荼的信，边吃东西边看。
“狭境，居然……”
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亓霁以为是早清雅，还纳闷对方何必如此客气地敲门，于是说：“请进。”
竟然是Livin。他穿着灰蓝色衬衫，前额刘海有些乱翘。亓霁突然有些慌，她好奇为什么Livin会在早清雅这里。Livin右手捧着个白瓷杯，立在门口的他神情看上去比亓霁更紧张。
“好久不见。”
Livin开口打招呼。亓霁突然头脑嗡地一下，Livin对她说的是官话。
“你会说官话？”
亓霁惊讶而略带一丝警觉的语气似乎刺激到Livin，他局促地立在原地不敢走过来。
“凡德说，你的名字是亓霁，”Livin似是有些忌惮亓霁，“你的名字不是凯伦，你不是巫师，是灵者。抱歉，以前……我的意思是，在凡洛勋芦，我不知道你是谁。而且，我没有……”
“你怎么在这里？”
其实亓霁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她将荼荼的信叠好收进衣服口袋里。Livin也很紧张，他双手捧着白瓷杯小心翼翼地冲亓霁走过来。
“加厦的谈判我们也在关注……看到蓝光后，我看到你倒在地上，还有……灵者的结界很危险……我独自穿过结界，然后……”
不知是表述困难，还是因为太紧张，Livin说话时眼睛望向一旁的窗户，停顿片刻之后才继续说话。
“……我把灵者拉回到你身体里，之后……我们来到这里。”
“什么？”
听了Livin断断续续的表述后，亓霁只觉得面前这个巫师比自己想象中更可怕。原来，在她陷入昏迷时，灵者竟然离开了这具躯体，是Livin将灵者拉回了她的身体内。亓霁忙着回想而出神时，Livin已几步走到床边，自顾自坐在床边靠椅上。
“我……那个……给你送饮料。”
Livin将手里的白瓷杯递给亓霁，亓霁忙伸出双手去接Livin手里的瓷杯。
“小心烫。”
Livin低沉温柔的声音像在哄孩子。不知是不是亓霁的错觉，她感觉Livin虽然表达的意思是怕她没端好杯子烫着，却是故意托了托她的手。亓霁慌了，捧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这一丝细微的慌乱同时被Livin收进了眼底。
“这是……咖啡牛奶，呃……就是普通的那个，拿铁。”
Livin眼中疑色愈浓。亓霁为躲避他的目光立即喝了口温热的咖啡，心想谢天谢地他还记得加糖。
“谢谢。”亓霁语气生硬地说。
“有件事，”Livin低头盯着他自己的脚说话，“我……该说什么。”
“什么？”
“有一天，是任务……是你吗？”
“什么任务？”
“我想问，”Livin似是做了番心理准备，抬脸望着亓霁说，“为什么救我？还有，那天你怎么在？”
“我被那伙暴徒绑到那里，你们的人出现后与他们发生打斗。一个跟你穿一样颜色衬衫的男巫为我松绑，我猜是你的同事……等我走下楼时，看到你独自躺在地上。我施术是想唤醒你。我与你毕竟曾是同学，而且，你的同事帮了我，见你遇难我就出手相助。”
“凡德说，你至少分给我一半生命。”
四目相对，二人陷入沉默。亓霁捧起瓷杯沉默地喝着饮料，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现在脑袋里比当时还乱。
“我在拉冬尔那里发现了这个。”
Livin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当初托尔尼亚送给亓霁的灰斗篷，亓霁望着斗篷又惊又喜。
“我以为这斗篷丢了，”亓霁露出欣喜的表情，“没想到是被那家伙私吞了。”
“我们赶到时，拉冬尔已经逃了，”Livin严肃道，“而后彼特波伦克起火，我……据说跟里萨勒瑞二十多年前起火的场景一样……”
“我看到了，那火焰望着格外凶，到底是什么法术？”
Livin迟疑片刻后说：“确定是巫师施术，不确定是什么火。之前调查里萨勒瑞大火的巫师……大多都因各种意外丧生，就连托尔尼亚也……”
“托尔尼亚怎么了？”
“托尔尼亚……在狱中病逝，最近。”
“Livin，我杀了你的同伴，你不恨我吗？”
空气突然安静。Livin表情僵硬地望着亓霁，随后微微低下头。
“弗洛塞，还有罗蒙塞勒他们小队全部……，”Livin微微皱眉，目光中带着纠结与为难，“但你的确救了我，我……但是我……不会忘记。”
亓霁望着Livin那双略带忧郁的灰蓝色眼睛沉默片刻，噗嗤一下笑了。
“你要抓我？”亓霁轻蔑地笑笑，“就凭你？”
“虽然我……可我应该拘捕你，”Livin语气快了些，“我……我……可我现在能力不足。你要接受公正审判，你的罪行很严重。”
面对耿直的Livin，亓霁一时语塞。亓霁心想这家伙怎么说话那么直，就不怕她……简直有恃无恐。
“既然你认为自己应该拘捕我，你为什么不是直接抓我回去，还带我来这里？”
“你休息。”
Livin像是不想再与亓霁对话，拿起亓霁手里的空杯子快步兀自走出房间。Livin刚关上门，亓霁突然双眼一阵迷蒙，情不自禁用手捂住嘴。
方才Livin靠近的时候，亓霁嗅到他身上带着轻微血腥味。
那气味分明同透明瓶子里的药散出的气味一样。
晚餐时，餐厅只有亓霁跟早清雅，李凡德。早清雅与李凡德一面吃东西，一面聊着李凡德的行程安排。亓霁则有些打不起精神，望着自己碗里精致的食物没什么食欲。
“仁山呢？”
张望一圈不见仁山，亓霁于是问。其实她还纳闷，为什么饭点Livin不在餐厅。
“他从不与我们一同用餐，”早清雅解释道，“他吃的东西与我们不一样，都是自己拿上屋顶吃。而且，他有些害怕凡德。哦，Livin来这后，仁山就同他一起在院子里吃。”
“我见仁山与Livin关系挺好的。这回我们差点被洛伊的魔法困住，多亏了仁山，”李凡德接着早清雅的话茬继续说，“Livin看到灵者时，刚开始吓得不轻。后来，仁山劈开洛伊的法阵，灵者与洛伊间断了连系，Livin就上前让灵者回到了你的躯体内。”
“照道理灵者施术时，旁人无法靠近，更别提直接接触灵者。Livin能接触灵者，难道说……”早清雅沉思片刻后说，“……难道是你施展的那个咒的力量导致？我们其实是路过加厦，老远看到灵者的法力在森林里四散。我跟凡德还顾着吃惊，Livin已经冲你追过去了。”
“洛伊的锁链，看上去像是时空锁式的法宝，”李凡德望着早清雅说，“巫师居然能锻造出这种恶劣的法器。我看着像混了魔界明霸城的恶念索，竟逼得灵者使出这么强的力量。”
“我猜洛伊可能只是想困住你，没想到会把灵者本体逼出来。那法术召唤来的锁链看着像是新制的，估计他也不确定效果如何，”早清雅说着用餐巾擦了擦嘴，“洛伊逃得太快，我还没接触到锁链他就全收回了。仁山解除他的法阵后他就溜了。”
“Livin与你们早就认识？”
亓霁纳闷地望着眼前这两个说的头头是道的女巫。
“忘了说，他算是凡德的学生，”早清雅瞪大眼睛又眨了眨眼，似乎在表示自己不是故意忘记说明，“凡德带着他来我这里。我们这回原是打算去加坎迪瓦奈，到了拉法托雷尼拉时全境戒严，我们才知道你跟妖族在加厦与巫师谈判。奇怪，按理这么大的事我该收到消息，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我时常在各地搜集草药，认识Livin是因为哥斯塔内耶雇我教他们这批专员官话。清雅，其实我们在那之前就见过Livin，就在申洛弗苏塔城那家二手书店里。”
“喔，那次我们去赫弛瑞乌实际上是去见梅兰榭丽，”早清雅一手捧着瓷杯饮茶道，“我想起来了，那时他还没进哥斯塔内耶。”
“哥斯塔内耶内部清理，Livin据说有重大通敌嫌疑被捕入狱。是斯考拉夫家族举报的，说他在厄克堡执行公务后之所以大难不死是因为勾结灵者，不然没法解释灵者为什么救他，”李凡德望着亓霁无奈地笑笑说，“证据是他那天穿的衣服上有大片你的血迹。奇怪，哥斯塔内耶居然有你的血液样本。”
“唉，在凡洛勋芦的时候我莫名其妙中毒，被送到医务室，”亓霁叹气道，“当时校医就取了一点我的血送到外面检验，想查清是什么毒。我还没看到检验报告就离开了凡洛勋芦，就这破事还能埋雷。”
“就说那批凡德教过的哥斯塔内耶的专员，本来是想用来抓你，”早清雅倒是轻松地笑着，“结果那几个无能之辈就这么轻易被你杀了。那次又是Livin单独逃了出来，哈哈，他自己都解释不清。因为他的罪名是背叛巫师，卡恩素特家族都跟他划清界限了。”
见早清雅看热闹式地笑着，亓霁却笑不出来。李凡德见亓霁沉默不语，便又继续说。
“不过，这些实际上还不足以给Livin定罪。因为你与Livin在凡洛勋芦相识，你们的同学里有个叫多蒙的说他帮你写过作业，难说就是这个原因你才……呃，特殊对待Livin。Livin在监狱里呆了小半年，最终还是被剥夺身份驱逐出境。墨雅家的人把他带到涌四州，但他不便呆在墨雅家，所以找到我，是我把他带来清雅这里。”
说完，李凡德与早清雅继续吃茶聊天。亓霁则一下子脑袋里转不过弯。
尽管嘴里吃的是美食，喉间似是还存留着Livin血的甜味，令她头脑仍有些不清醒。她怀疑自己是在魔界待久了，要么就是跟妖族相处久了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她害怕自己变成嗜血的妖怪，更不想就此依赖上Livin的血肉。
“所以，Livin现在没有身份，没有工作，还……跟他妻子分开了？”亓霁念念叨叨地说，“费尔娜就因为一个证据不足的罪名跟他分开？”
“卡恩素特家族的巫师早在Livin被捕前就开始往都同搬，”早清雅说着给亓霁杯子里也添了添茶，“我父亲生前就不喜欢那家人。卡恩素特家族明面上跟普通人类做茶叶生意，背地里干的坏事可不少。他们的钱早就让克莱杜尔家族帮忙洗干净了，有些就存在昶岛沓库。”
“昶岛？沓库？”亓霁心想沓库大概是个钱庄性质的地方，她好像什么时候听过这个词，“昶岛……是不是离涌四州挺远的。”
但是离涣王国近。亓霁甚至怀疑昶岛根本就是涣王国的一部分。各巫师国都是四分五裂式地存在着，中间全靠一些崎岖偏僻的道路连接，要么就相隔着大片的江河湖海。亓霁现在知觉已经比刚到巫师地时强许多，只要空间有变化她就能立马感知到。
“唉，也算赫弛瑞乌国运差吧，”早清雅接着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都同会吞并里萨勒瑞那几个巫师国，只是时间问题。就像加坎迪瓦奈，这些年一直在吞并周边小国。都同那边的大巫师挺看重卡恩素特家族的，听说族长伯科已经拿到了这届都同民选的入场券。”
“巫师地究竟怎么了？”亓霁现在觉得巫师地发生的事情比她想象中更离谱，“卡恩素特家族这算不算明目张胆的叛国？赫弛瑞乌不查他们却抓Livin？”
“Livin虽然与费尔娜之间仍保持婚姻关系，但卡恩素特家族并不认可他是家族一份子，他们更不会为Livin动用资源，”李凡德面露遗憾之色，“哥斯塔内耶不敢动卡恩素特家族的人，抓Livin也多少算他们做了事。这是个两全的法子。”
“怎么，你心疼Livin？”早清雅对亓霁露出看着不太友善的微笑，“要不我帮你劝劝他，让他跟着你算了。反正他的罪名就是勾结你，跟着你也算有名分。”
“别开玩笑，”亓霁幸好是已经吃完，不然她肯定又吃不下了，“我还被一大堆妖怪盯着，这……我是要结交盟友，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我们也可以成为你的盟友呀，”早清雅随手变出一个小本子，嘴里边念叨，“你看，姑且不算这次让你又见到Livin——我把泊伊塞拉缇思交给了你，施法送你去狭境，还介绍我的好朋友凡德给你治病，这些算不算立功？我认为，你起码得封我个不小的头衔。”
“头衔？我还能给你官当？”亓霁心想这个早清雅简直是异想天开，“我在魔界每天都忙着保命，这次到拉法托雷尼拉谈判前我还病了好长时间……不是，我封你个什么官有用吗？”
“凡德你看她，我早跟你说了，她压根没有身为老板的自觉。”
早清雅与李凡德望着亓霁嗤嗤笑着，亓霁被她们的举动弄得一脸为难。
“姐姐们，我哪里能当你们的老板。我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你们就别开我玩笑了。”
“你这条命就足够金贵，”早清雅神情突然变得郑重，“你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你前赴后继地牺牲。我父亲为了算出你在人间的出生方位与日期甚至早亡。罢了，不与你细说，大家也不纯是为了你。”
正如荼荼给亓霁的信中所写，羽不方便继续留在狭境。次日，荼荼便将羽带到早清雅这儿。亓霁从内院走出来，老远看到外边院门的屋檐上立着一只麻雀大小的红头山莺，荼荼牵着羽的手立在廊下等她。一见到亓霁，羽立刻激动地跑过来抱住她。
“姐姐，”羽似是嗅到了什么，“你怎么了，妖怪有没有欺负你？”
“没事哦，我觉得自己已经痊愈啦，”亓霁微笑道，“妖怪没有欺负我，我倒是跟巫师打了一架。”
“听闻妖族现在称呼你，‘大小姐’，”荼荼调侃地笑道，“原来你现在已经是尊贵的妖族公主。”
“那个……其实是个玩笑，”亓霁无奈地笑笑，“因为我看上去太弱了，他们就给我起了这个外号。”
院子外响起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单枪匹马杀来的冥将仁山击败，妖刀差点砍到仁山的脖子。
“百舌的后裔？”
冥瞪着仁山冷冷地说。仁山护着流血不止的肩膀，浑身透出些许黑色羽毛。
“你的妖力，我很羡慕。”
仁山与冥对上虽败于下风，但对冥敬佩不已。冥将他扶起，之后用妖力帮他止血。
“冥，”早清雅走到门口，她倒是不畏惧冥，只是语气听上去略有些紧张，“你终于来了。”
“我不与你们早家争论，”冥走到院门前向里望去，声色俱厉地说，“我来只为她。”
亓霁还护着因害怕直往她怀里缩的羽。她刚想拜托李凡德先带羽到里面去，却发现李凡德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在院子里。
“既然来了，自然是我早家的贵客，”早清雅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冥先生，里面请。”
“你没事吧，”冥大步走到亓霁跟前，又瞥了眼在亓霁怀里发抖的羽，“她是什么？看着不像妖，也不像人类。”
“一个巫师国的孤儿而已，”亓霁说着抚了抚羽的头顶，“我在狭境认识的小朋友。”
“你……”冥似是察觉到什么，眼中露出些疑色，“……有些变化，但是……”
“来来来，进屋喝喝茶消消火。”
早清雅招呼众人往里走，他们跟着早清雅往内院走去。仁山没跟来，又跃回到屋顶。
当见到在前方廊下刚抽完一只卷烟的Livin时，冥似是高度紧张，周身妖气升腾，甚至下意识捂了捂前额。
“他是……”亓霁看到冥面露凶光就知道要出事，“……就是我用巴尔达……”
“为什么这个巫师……”冥狠声道，“……他身上同时有你跟神明的气息，他的灵体不是人类！”
冥突然拔刀，未等亓霁反应过来就冲Livin砍去。Livin见状忙一个转身躲开，在冥的妖气将他困住前施法从院子里消失。
“他只是个普通巫师，怎么会有神明气息……”亓霁冲上去抱住冥的一只胳膊，“……你别生气了，……”
“我不会看错！”冥气急得平日服帖的头发都有些散乱，“他很危险，不能让他接近你。”
“唔？你能看出来Livin的灵体？”早清雅惊讶道，“凡德说他是赫弛瑞乌的孤儿，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难道他真是天生地长的精灵？莫非，是天神下凡？”
“别乱说啊！怎么可能，不可能是天神下凡，我又不瞎，他要是神明我看不出来？”亓霁激动得快语无伦次，“他身上有灵者的气息是因为……巴尔达将我跟他强行联系……啊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他就是个巫师……”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走在他们前面的早清雅突然转过脸望向亓霁，捂嘴偷笑道。羽眨巴一下眼睛，昂头好奇地望着亓霁。
“姐姐，你喜欢刚才那个巫师？”
“那是我同学，熟人，”亓霁低头对羽微笑道，“别听这个姐姐胡说。”
“可惜已婚，”早清雅用戏谑的语气说，“长得还不错，已婚就已婚吧，难得你喜欢。我以为灵者喜欢巫师，总好过喜欢妖怪。”
亓霁觉得头晕。她倒是想晕，但又没到能晕倒的程度。旁边的冥一脸严肃，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你别喜欢巫师。巫师都是满口谎言的骗子，我妈妈就是被巫师骗了才会死。”
羽似是已经接受了母亲的死亡，平静地对亓霁说。亓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早清雅似乎是想与冥套近乎，一通太极打下来冥有些不耐烦。亓霁听出早清雅是想让冥将来不要攻打涌四州，但亓霁清楚妖族一旦强了必定会攻打巫师国，首当其冲当然就是涌四州。
夜里，亓霁望着瓶子里的药丸叹气。不知是不是药的缘故，她现在头不疼腰也不酸。自打吃了凡德给的药，她不仅体内平静下来，连咳嗽都好了。可是这样下去自己跟妖魔有什么区别？亏得蓝欣当初说她是救世主，如今她更像是往吃人恶魔这个方向发展。
亓霁在胡思乱想中睡去，梦里强烈的压迫感令她睡不安稳。她像是被什么魇住了，睡醒后记不清梦见了什么，只是仍旧像乌云压顶般心情压抑。
“看样子你晚上睡得不好。”
早清雅跟冥磨叽了一晚上，也不知到底谈没谈妥。到亓霁早上起来时，看见熬了一夜还精神抖擞的早清雅，不由得羡慕与佩服。
“冥呢？”
早清雅已让人给她备了早饭，亓霁张望一阵没看见冥于是问。
“他跟仁山出去了，”早清雅说着给亓霁碗里添小菜，“你昨晚睡前吃药了吗？凡德这回做的药够你吃半个月，后面是否继续吃看你意思了。”
“药吃了。吃完这些以后就不吃了吧。吃了药晚上老做梦，”亓霁叹气，“脖子也睡僵了。”
“等凡德回来让她帮你看看吧。”
“唔？凡德去哪了？”
“去丘当给莱托万王族看病。她一走你就不舒服，早知道让她别急着去那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梦到涣王国，梦到浓雾之下是一片死寂，”亓霁颤声道，“我明明已经离开那里很久，连身体都换了。”
“你听说过昶岛奚家吗？”
早清雅面色凝重地看着亓霁，似是多少清楚点亓霁梦魇的原因。
“奚家？是涣王国那个奚家吗？”
“现如今都是后裔了。奚家有个分支在昶岛，或许你可以让他们帮你看看，究竟能不能解除当年的身份。我知道涣王当年让你入了奚家，你以奚家人的身份被选入女官名册。兴许解除身份，就可以治好你的梦魇。”
“昶岛是吗，”亓霁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想去一趟。”
“昶岛离通兰很远。现在这个特殊时期，过去可使用的传送阵大都被故意破坏，”早清雅为难地说，“从陆路走，要么经过都同，再由重朗去昶岛；要么从丘当绕远路，途经加坎迪瓦奈，再跨过里萨勒瑞地区去昶岛。这两条路线都有风险。尤其都同，那边设下了无数法阵。只要你经过，都同的巫师肯定会发现你。”
“那就避着都同绕远路——都同与云州太近，我也不想冒这个险，”亓霁忙说，“可我不能独自去，我……”
“我陪你去。”
冥与仁山回来了，刚走到门口的冥立马接话。
“可是魔界那边……”
“巫师的攻势减弱许多，白于能顶住。如果战局有变，我会立即赶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亓霁只是明显感觉到冥对她起了疑心。至于冥到底在怀疑什么，亓霁也猜不到。
“唉，我现在觉得这次的谈判就是个骗局，”亓霁疲惫地扶额道，“那天我发现盖伊士夫在看洛伊的眼色说话。这个洛伊·阿尔莫内到底什么人物，一副装模作样的姿态。他好像很熟悉灵者，不知又是什么神的走狗。”
“阿尔莫内是加坎迪瓦奈贵族，是大巫师会成员，”早清雅说，“阿尔莫内家族的巫师多次就任大巫师，加坎迪瓦奈历年的祭祀活动都有阿尔莫内家族的巫师参与。”
“他盯上我是想干什么？”
更令亓霁疑惑的是，洛伊似乎比她还了解她与Livin之间的事。亓霁不由得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贝壳吊坠。
“清雅，我想麻烦你个事，”亓霁对早清雅郑重地说，“我想查Livin的身世。我只知道他是赫弛瑞乌的巫师，是个孤儿。可孤儿也是有父母的，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何况，他比一般的巫师能力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次日早上，亓霁在院子里看到个样貌清秀的乌发男子，刚开始以为是早清雅的朋友。待对方带着些许傲气的目光扫过来时，她才认出是变化成人类模样的冥。
“说实话，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面善多了。”
变成凡人样貌后，亓霁觉得冥看上去顺眼多了。眼前的冥个头比先前矮些，亓霁终于不用老是拼命昂着头与他说话。
“这是为了方便出行，”冥反倒有些不乐意，满脸不屑，“没想到你更乐意见到我这副假相。”
先前屋顶上那只红头山莺落在冥的手指上。亓霁印象中冥不是那种有心情养宠物的妖怪。
“这是你的眼线？是你的下属！”亓霁瞪着冥质问道。
“这是交达隆加的下属，”冥也跟着瞪眼道，“她妖力弱，仅能穿过魔界的结界，在巫师地无法显现身形。”
“喔，传信的，”亓霁不禁唏嘘，“她能穿过魔界在巫师地飞那么远，本事挺大。”
“这是她的分身。你不是妖怪所以不会有感觉。天界在魔界边界设下的结界法力强大，魔界的妖怪如今大多无法离开魔界。否则，我这次出来不会只带几个妖怪，”冥说着对红头山莺低语几句，之后将其放走，“她是靠狭缝穿过来的。”
“狭缝？我不明白，”亓霁纳闷道，“空间间隙吗？”
“可以理解为，天神设下的结界时间久了，难免出现各种程度的裂痕，”冥说，“巫师国之间大战，魔界的结界也有所松动，裂痕也越多。”
“是不是人间越乱，天神的结界就会越弱？”
“神明越弱，人间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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