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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中)

梦呓——奇迹海

入夜时分,琼鸟停在一处像是刻意被推平的土坡上。这会儿气温不比先前寒冷,反倒有些闷热,冥便暂时收回了亓霁披在身上的斗篷。前方是一座建在黄泥高地上的城邦,比起阿娜尼诗法那一座座高塔般的石头城堡,这个魔族的领地建筑则简陋得多。连成排的屋子都砌得方方正正,不知糊着什么涂料的灰白外墙已裸露风化,城门后的小广场中心有一个形状像号角的巨大雕塑。

“前方就是再达颂姆的王宫,”冥与亓霁立在雕塑前说,“联盟时期,曾有多名魔族与妖族联姻,凉奏是与魔族联姻的妖族之一。再达颂姆战死后,由她掌管这里。”

冥带亓霁走到一处十米高砖墙前,墙上的木质大门缓缓向内打开,面前出现一座布置简单的花园。一道水质清澈的沟渠绕过花园中心,花园里尽是各种阔叶矮树与一簇簇开着带刺浅粉色花球的灌木丛。几个身上裹着不知道什么植物编织而成的衣服,蒙面赤足的仆侍纷纷向他们低头行礼后躲着他们走。亓霁正纳闷,这些个头比自己还矮一个头,身材矮胖的仆侍既无魔气亦嗅不出妖气,究竟是什么生物,冥突然出声了。

“站我身后,害怕就躲远些。”

方才在阿娜尼诗法的领地,冥都没有现在这般刻意提醒,亓霁更奇怪这个凉奏究竟是有多厉害。冥与亓霁刚踏入主殿的鎏金拱形大门,就听到殿内传来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你还敢回来!”

面前闪现一个手持双刀斩来,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她穿着看上去像黑色素绫制成的裹裙,脚蹬一双尖头亮皮靴。亓霁见她一头乌黑长发编成发辫盘在脑后,容貌姣好妆容精致,额上还画着金色花钿,不禁暗暗叹气怎么这帮高等魔啊妖啊个个都那么漂亮会打扮。相比之下,她根本就是个灰头土脸,矮小羸弱的凡人。

“凉奏,你丈夫的死不能怪我父亲。他执意要向东突围,中了涣军的圈套,才会被……”

冥说话间拔刀挡住凉奏的攻击。冥脸上是一副沉着冷静的神情,但对面的凉奏却是急怒攻心一脸恨意。

“那你呢!你为什么还活着!”凉奏边说边挥舞双手尖刀朝冥一阵猛攻,“还有绵巴里,种京的父兄……连陌峰也战死了,为什么你……”

“我不是逃走,”冥镇定地边防御边说,“我同陌峰找到了巫师法阵的阵眼,本想击破法阵,不料意外被传送到暮山脚下。那日暮山正好有天神降临,我被打回原形失去知觉,再醒来的时候已被打上神印束缚在神明座下。”

“所以你现在给神明当狗,回来劝降我们吗!”凉奏看样子非但没消气,反倒火气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不,我……是逃回来的,回来途中不慎受伤,现在妖力损失大半……”冥眉眼间漏出一丝不自然的紧张,“……我在天界得知魔族内战,就趁神界举办万神鼎会时逃了出来。”

一面是二位大妖在大厅里打得热火朝天,一面一众仆人接连进来在大殿内不紧不慢地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几个抱着乐器的乐师也徐徐入内,坐在一旁开始演奏听上去十分喜庆的乐曲。仆人们将大厅里的灯点得更亮,之后陆续过来冲站在一旁观战的亓霁点头哈腰地行礼。

打架归打架,饭还是要吃。二位大妖打了大概快半小时终于停下来,冥收刀入鞘,凉奏却还是紧握着手里的弯刀,一副没消气的模样。

“你怎么回事,”凉奏怒目圆睁,瞪着冥鄙夷道,“以前不是三两下就能打趴我?”

“我刚才说了,我回魔界途中受伤,妖力损失大半,”冥像是微微叹了口气,“你跟再达颂姆一个样,都不听清别人说话。”

“你再说,”凉奏终于将手里妖刀收了,嘴上仍不客气,“再说就不许你吃饭!”

说完,凉奏立马又客气地招呼冥坐在主座上,亓霁则跟着坐在冥右侧的位置。凉奏瞟了亓霁一眼,亓霁则一语不发地瞪着一桌子菜。

“我要推翻时娑殄珈,这回你一定要听从指挥……”

“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凉奏情绪又激动起来,“你们狐妖……不,你这种九尾大妖天生比我们妖力强,寿命长,我们能跟你比吗!再说了,你父亲当初那么强都被那个半神斩首,你敢说自己比他强?你离开魔界那么多年,你知道魔界现在变成什么样吗!”

“你不要这么激动,”冥微微皱眉,望着凉奏似是有些头疼,“现在情况的确与当年不一样。莫说涣王国已经没落,魔族也今非昔比。我了解到妖族也远不如当年……”

“再这样下去妖族就要死绝了!谁敢跟你冒险去跟魔族斗!魔界一起战事,天界必定干涉,到时我们全都得死!”

菜上齐了,但二位大妖顾着吵架不吃,亓霁只得望着一桌丰盛菜肴干瞪眼。慢慢的菜都没了热气,烤肉似乎也变色了,亓霁见面前这两位大妖吵架吵得热火朝天,便忍不住自顾自拣着桌上食物吃。待他们停止争吵时,亓霁已经吃饱了。

“多谢款待,”亓霁这会儿出声了,“那碟蔬菜很好吃,还有这个好像是兔肉……”

“灵者居然需要进食,”凉奏冷笑着扫了亓霁一眼道,“是凡人身躯贪吃吗?”

“你不也是吗,明明是只羊,却没少吃肉。”

亓霁话音刚落,凉奏便落地变成一只黑尾金毛羊,外形类似高山羊但体型更大。冥沉默地望着亓霁,脸上显出震惊的神色。

“原来你知道我是什么,”亓霁用餐巾擦了擦嘴说,“来的路上,我见墙壁上都有许多碎骨头拼凑成的符号,连这大殿的地板都有碎骨头……这张桌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骨头做的……看来你们这真的很喜欢吃肉,莫非你嫁给魔族是为了吃肉?”

“他们会圈养食物,”冥紧张地说,“你快把她变回来。”

“刚才你们吵架的时候,我边吃边在想魔族与妖族之间的矛盾,”亓霁嘴里有些腻,于是喝了口杯子里倒久了有些凉的茶,“但我现在想明白一件事,时娑殄珈就是个傀儡。”

“时娑殄珈残暴狡诈,他就是为了把权力集中到他手里才会放任魔族王侯屠杀妖族,”冥怀疑地瞪着亓霁,“你从哪看出他是傀儡?”

“不对,”亓霁直视冥,刚吃饱的她不知为何说话底气都特别足,“我面见过时娑殄珈,热衷中央集权的王,根本不是时娑殄珈那样。”

后面的话亓霁不想说,生怕刺激到面前这个想称王的九尾大妖。她瞪着冥沉默片刻,手指一点让凉奏恢复人形。凉奏一脸惊魂未定地瞪着亓霁,瞳孔一瞬间变了几种形状。旁边站着的一个蒙面仆人小心翼翼地挪过来,给亓霁的杯子里添上热茶水。

“你……你……你为什么……”凉奏刚恢复,说话都有些打颤,“……我是八百年修为,凭你的能耐……”

“跟巫师学的,”亓霁淡定饮茶道,“以为用不上这种小把戏。别慌,只是个障眼法,并不是真的取走了你的妖力。”

“你也被她打回原形过吗?”凉奏瞪着冥问。

“没有,”冥瞟了眼亓霁,“我也是刚知道她有这种能力。”

“打仗的魔族王侯,如今打到什么地方了?”亓霁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

“咣当”一下,立在亓霁身边的蒙面仆人失手打翻一盘菜,汤汁飞溅到亓霁的裤子上。仆人赶紧冲亓霁跪下磕头,嘴里叽叽咕咕地像是冲亓霁道歉。

“没事,没事……”

亓霁还没说几个字,一个身材魁梧的蒙面黑衣大高个大步走进来将仆人拖走,就在门口用手臂粗的棍棒将那仆人一通揍打。殿外传来仆人的阵阵惨叫,亓霁顿时坐不住了。

“干什么!”亓霁腾地站起来高声说,“不就是失手打翻个盘子,至于这么残暴吗!”

黑衣大高个瞪着亓霁愣住,被打的仆人匍匐着爬进殿内,嘴里叽里咕噜地冲亓霁不断磕头。仆人的反应愈加激怒了亓霁,亓霁正想冲出去,被冥一把按回到座位上。

“犯错就应当惩罚,”冥正色道,“你不要多事。”

“你……”亓霁怒视着冥,“……你也支持这种暴行?”

且不说在一旁盯着亓霁沉默的凉奏,冥这会儿似乎也受到不小冲击,脸上愈加挂不住。

“他是凉奏的奴仆,理应……”

“就是因为你们都默认,魔界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亓霁声音更响亮了,“奴役他人者恒为他人奴役,帝王将相那一套没有未来!”

大厅内这会儿突然变得寂静无声,方才一直在奏乐的几个乐师也停了下来。亓霁这才发觉原来他们都听得懂官话,顿时又有些尴尬。

“你什么意思?”冥厉声道,“魔界向来强者为王,只论强弱……”

“力量强的魔和妖作为中上层形成事实上的垄断,底层被迫跪拜上层,在魔界这种力量强者几乎能无限制剥削弱者的环境里,只有无休止的争斗永恒。想要改变这一现状,就必须平衡各方利益,不是光解决一个魔王那么简单。魔界必须建立新的秩序,重组新联盟,”亓霁瞪着冥一通说,“我在酒店里住的几天看了些书跟电视——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管那玩意儿叫什么。总之魔界势力太复杂,王侯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妖族也是多少年都没长进,我现在还搞不清具体情况,但我知道魔界这帮自以为是的魔族如果继续腐化堕落下去,天界一打来立马垮。”

“什么?”

凉奏出声了,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确是对亓霁说的话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你刚才说的……我有些词听不明白,”这会儿凉奏对亓霁说话时的语气都温和许多,“虽然不清楚你们打算怎么做,反正我要加入新联盟。”

辞别凉奏后,路上亓霁对冥叙说曾经的自己在涣王国的经历。冥全程皱眉瞪眼,似乎随着亓霁的叙述他也回想起许多不愉快的过往。

“照你所说,涣王国与魔界的战事也拖垮了涣王国。涣王国已经封闭很久,巫师国昶岛与涣王国断了联系,天界也不过问涣王国的事,仿佛是故意让涣王国被世人遗忘。”

“我之前并不知道昶岛负责向涣王国上贡,”亓霁叹道,“这些事情太复杂,我脑袋要炸了。”

冥一脸警觉且怀疑地瞪着亓霁,亓霁见他这副表情也变了脸色。

“我醒过来时间不长,何况时间间隔太久,”亓霁不满地撇嘴道,“我又不是全知全能。”

“到了。”

冥带亓霁去到一片草都不长的焦褐之地,正是魔族间的交战地。叛乱的魔族王侯在此地集结军队与古都派出的军队交战,亓霁眼见远处平原上烟雾四起满是碎石飞沙,三支魔族军队打成一片。

“黑色带弯钩铠甲的是佐利玛,他仍效忠古都,是时娑殄珈的看门狗,”冥让琼鸟稍微飞近一些后说,“与他交战的是魔族萨坝亥与巴农法达的……”

“等等,你这怎么看出来的?”

亓霁只看到下方黑压压一大片,完全是大乱斗的场景。不到半小时工夫,战场上遍布碎肢残骸,一阵风刮过全是腐烂腥臭的气味。几只爬虫一样的怪物游走其中,张开布满细齿的大嘴吱吱咯咯地吞噬着战场上的碎尸。

“他们的武器,穿着与身形都不一样,”冥斜眼望着亓霁说,“气息也不一样……”

“对不起,我的人类眼睛没你眼睛好用,”亓霁无奈道,“这个距离我看着他们就像一大团甲虫一样扭打在一起。而且这里臭味太浓,我感觉我快要吐了。”

“不能再靠近,”冥说着扬手让琼鸟飞高了些,“就算我能掩盖自己的妖气,你这么强的灵力肯定会被他们发现。萨坝亥有一支会飞的军队,每一个可巴战士个头都比你大。”

“可惜这一大片平原,”战场上倒下的魔兵越多,刺鼻的气味越浓,亓霁不禁掩鼻说,“要是气候温和,风调雨顺,可以种不少农作物。”

“这里是魔族交战频繁的区域,而且时有地震,”冥惊讶地瞪着亓霁,“何况,这些土地有毒,连苔藓都不长。”

“以后再说,”亓霁不甘心地说,“太浪费了,一群蠢货就知道打架。”

“魔族不会像凡人那样耕种,”冥语气冷冰冰的,“你不要妄想像管理凡人那样管他们。”

“是的,他们不用劳动,吃别人就行,”亓霁愤愤不平道,“下辈子都当牲畜吧。”

“他们没有下辈子,他们都是魔物,”冥似是觉得亓霁可笑,轻哼了一声,“好战的魔族王侯自有召唤军队的法力。若魔族王侯战死,他们的宝座自然会被其他魔族继承。”

说话间地动山摇,东北方向一座大山瞬间倒塌,之后从废墟里又爬出成千上万的魔兵。亓霁看着眼前景象不禁有些害怕,这时才注意空中有一座不断转动的塔形法宝,塔尖上一块硕大的宝石正闪烁刺眼亮光,

“那光看着像神明的灵光,”亓霁疑惑道,“隔太远了,我看不清上面刻的字,但怎么看那个都像神明的东西。”

“那是萨坝亥的宝物,”冥说着指挥琼鸟越飞越高,“只要萨坝亥身形不灭,他就能靠那个宝物不断召唤新的士兵为他战斗。”

“难道他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吗?”亓霁心生不满,“神明坐视魔界存在这些个奇葩玩意儿,却偏要跟灵者过不去。”

“萨坝亥能汲取濒死者的不甘,魔界地下数万年沉淀下来的怨念都是他麾下兵士的养料,”冥说着调转琼鸟飞行的方向,“先离开这里,我们去妖族地界。”

琼鸟飞过宽阔江面,江面泛起涟漪。波光粼粼的江水并不是十分清澈,水中似是有上游冲刷下来的泥沙混杂着一些颜色各异的碎石。江两岸平原长满杂草,灌木丛生,除了一些小昆虫外不见有其他生物。

“这是诺哈合江,也叫合旗江,”冥略带感慨之情地说,“当年魔族与妖族联盟就是在合旗江握手言和,共同抵御神族。合旗江由北方高山泉水与霍麻谷里溪流汇合而成,一直通向那安多纳水域,在那里汇入大海。”

“若我运气不好死了,就把我的残躯火化,洒入这江水里。”

亓霁话毕感觉身边有阵寒气,转头望见冥正一脸凝重地斜眼看着她。

“我死后不要修坟立碑,”亓霁继续说,“骨灰也不能留,就怕被别有用心之徒利用。”

“多虑,”冥高傲地微微昂起头,“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死。”

“吹牛,”亓霁忍俊不禁,“是谁曾被关在古都大牢里出不来我不说。”

“我是狐妖中的九尾狐,更在大神明座下修了六百余年,”冥有些激动地说,“只要我恢复力量,就是天界武神我也不怕。”

“好好好,”瞧着冥那副骄傲的模样,亓霁忍不住偷笑,“靠你保护我啦大哥。”

经过江边芳草萋萋的平原后,琼鸟降落在一处阔叶林边缘。森林中传来低沉的叫声,林中妖气弥漫,不时传来怪异的响动。冥与他的伙伴在这处森林边上会和。首先出现的是一只红眼白狐,红眼白狐化为人形后是副少年模样。他个头比冥略矮半个头,一身蓝白相间的束腰长衫,雪白的长发束成高马尾,细长上吊的狐眼瞪着亓霁眼神冰冷。

“黎,”冥欣喜地拍了拍高马尾狐妖少年的肩膀,“你的妖力比过去强很多。”

“肆寐哥,”狐妖少年瞥向冥时眼角略带笑意,“你终于回来了。”

四妹?亓霁瞥了眼冥,纳闷冥居然有这么古怪的名字,莫非眼前这狐妖是冥的弟弟?

“这是夕山雪狐一族的少主,”冥转头对亓霁说,“我与他是表亲,肆寐是我亲族内称呼的名字。”

“人类?”黎眼带寒光盯着亓霁说,“诱饵?”

“不是人类。”

黎身后地面突然冒出一顶黑色帽子,样式看着略像鹊尾冠。随后一个博袖宽袍的男子如同浮出水面般出现在黎身后。他个头比黎稍矮,帽子下是张白纸一样惨白的脸,双手是鹰爪般的乌黑利爪。他右手持一面花纹怪异的黑扇半遮面,说话时声音拿腔拿调。

“哟,这小女子的小身板灵力这么强。啧啧啧,气势简直跟神族一模一样。”

“白于,你的扇子花纹变多了。”冥瞪着他冷言。

“托黎的福,”名叫白于的妖怪得意地故意舞了舞手中的扇子,“跟他出门次数多了,吃过几个高等魔族。”

远处尘土飞扬,一个膀大腰圆的妖怪正快速冲这边跑过来。那妖怪跑到冥跟前时变成个穿着带刺盔甲,身形壮硕,个头与白于差不多的壮汉。

“什么玩意儿……闻着有股花香,”黑粗大汉拱着鼻子哼哼道,“还有人类的气味,真熏死我了。”

“忽罗,她就是灵者,”冥目光冷冽,“比你们更早出现在这世上,曾独自杀入天界。”

“我不信,”黎说着拔出他腰间的妖刀,刀刃上闪着绿光,“让我跟她打。”

“别吧,你也太莽了,”白于嗤笑道,“她跟冥交换了血,你伤不了她。”

“你跟她结义!”黎收刀后转而冲冥吼道,“你怎么能……那她必须绝对服从你,必须遵守妖族法则,必须为我们打天下!这个世界不属于人类,也不能被她这样的东西掌控,天下应当是妖族的天下!”

“我对她负责,”冥平静地对黎说,“她会站在我们这边。”

“她有什么用?”忽罗竖起浑身尖刺说,“这么小一只,塞牙缝都不够。”

“你聋吗?她跟冥结义了怎么可能用来吃,”白于鄙夷道,“还是听听冥怎么说吧。”

“先前同大家传信,我这次回来定要推翻伪王时娑殄珈,”冥说话间浑身妖气跟着凌厉起来,“当初魔界大战之后,魔族与妖族元气大伤,时娑殄珈背叛联盟坐上了魔王的位置……”

“唔,可他说起来不是你内兄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冥冰冷的目光扫过去,白于忽然脸上闪过一阵惊恐之色,之后额上沁出冷汗。只见冥的妖刀明晃晃地指向他。

“时娑与时吕不同,”冥压着怒火,“我与时娑一派毫不相干。”

不远处,一群羽毛黑红相间的妖族飞来。为首的展开双翼时看着翼展足有两三米,落地后变成一个身高跟冥差不多,全身鳞甲泛着银光的男子。对方似是忌惮冥身边的亓霁,瞪着亓霁站得老远没有继续走过来。

“交达隆加,你来了,”冥几步向那男子走去,“怎么回事?你的族人无法化形?”

“我的族人吃不到活人眼珠,能有几个活着都是万幸。你为何带着那种东西,”交达隆加一头红发炸开,厌恶地瞪着亓霁,“你没看到她戴着澜氏的项链吗?她肯定是探子,是假意投靠你,她会害你!”

“我其实与澜氏没交情,”亓霁忙解释道,“这个项链是……上学的时候同学互换礼物……是偶然抽到的,我之前不知道这是……”

“怎么可能,”交达隆加瞪红了双目,朝亓霁略微走近些,“澜氏怎么可能让这种刻着情咒的吊坠流失到外面。我认得这个吊坠上的痕迹,这是澜悠的手艺。她一共就刻过五枚吊坠,怎么可能被你这种东西持有。”

亓霁感觉这回自己确实解释不清楚,一面疑惑眼前这只大鸟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一面下意识将吊坠藏进衣服里,这才注意到冥也瞪大狐眼疑惑地望着她。

“我之前没注意,”冥说着走近亓霁,“澜氏他们……很少与狐族来往。”

“若不是澜氏与珑海往来,澜氏肯定早被伦族杀光了。要不是因为澜氏与珑海之间的关系,当年涣军不可能留澜氏活口。”忽罗哼哼道。

“得了吧,”白于用挖苦的眼神看着忽罗,“珑海不过是小小显龙的居所,哪比得了涣王国,涣王不可能看在珑海的面子上保全澜氏。我早说了涣军的突袭跟澜氏没关系,你们几个跟澜氏之前的私仇你们自己私下解决。”

“澜氏绝对有嫌疑!”

“伦族才是妖族叛徒,谁不知道他们在帮外面的巫师害妖族……”

面前这几只大妖怪吵成一团,争吵间不时说出各种古怪语言。亓霁在一旁听着心情烦躁,站久了双腿也跟着发软,头也发晕,于是找了个突起的树根坐下。冥见她靠坐在树下猜测她身体不适,于是停下劝架朝亓霁走来。

“身体不舒服?”冥紧张地问。

“有点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合旗江后一直时不时头晕,”亓霁说话间才发觉自己身上在冒冷汗,“这里是不是离妖族地界越来越近?”

“已经到了,这片森林就是忽罗的,”冥靠近亓霁观察她说,“你脸色很差。”

“也许是周围妖气太强让我过敏吧,呵呵不知道,”亓霁无奈地摇摇头,“可能是……水土不服?”

“看着像中毒,”白于这会儿收起了他的扇子,走过来说,“人类本就无法在我们这里行动。说实话,若非你体内有些许冥的血液,恐怕早就倒下了。冥,她很快会动不了的。”

“我带你去霍麻谷。”

话音刚落,冥抄起亓霁抱着她一跃而起,亓霁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带飞到树冠上,冥脚下稍一踏又跳到了另一棵树的树冠上,就这么几下便远离了刚才那几个妖怪。

“你干嘛?”亓霁本就有些恐高,这回儿更是吓得缩紧身体。

“救你命。”

霍麻谷与魔族领地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这里青山围绕,草木茂盛,还有几条山涧小溪滋养土地,是石鹤族的领地。冥将亓霁带到霍麻谷拜托石鹤族长老给她治病,之后不知去了哪里。亓霁被安排在石鹤族一间他们称为舍屋的木屋里。这会儿她望着面前这个叫石泉,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对自己异常热情的妖族少女有些不自在。石泉的头发用不知什么藤蔓盘成圆髻,一双墨色眼睛生得又圆又大,纤细的腰间围着一条黑白相间的编织腰带。给亓霁看病的是石泉的爷爷。亓霁完全听不懂面前这个一身灰色布衣,嘴里一通叽叽咕咕的石鹤族长老说什么,只能瞪着他发愣。

“我爷爷不会说官话,”石泉摆摆手解释道,“他说,古籍上记载,肝藏魂,肺藏魄,心藏神,肾藏精,脾藏志。而你过度思虑,忧思伤脾,且心肺虚弱,气虚贫血,应当静养一段时间。”

“这么严重?我身体有不虚的吗?还能活多久?”亓霁紧张道。

“你的力量压制了体内的邪物,它们伤不了你性命。虽然我们解不了你中的咒,但是可以用药物修复你的身体。”

大约半小时后,石泉端了碗药给亓霁,亓霁一喝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解咒恐怕真的很难……反正不是靠这种苦断肠的汤药,”亓霁眉头紧皱,这会儿她确实苦不堪言,“这也太苦了……我很怕吃苦的。”

“你也别太难过,”石泉安慰地说,“放心,有我们给你调理身子,保管不出半年你就能有孕。到时候,我们再……”

亓霁一口药还在嘴里,听见石泉的话立马被药呛住猛咳一阵,这下嘴里更是苦得发麻。

“不是……我是进入魔界后水土不服,加上身体中了咒,所以……”

“对啊,就是因为被恶灵附体,如果有孩子恶灵就会把孩子吃掉,然后……”

“……不是,你……我……”亓霁无奈地望着石泉,“……我没考虑那么多,能活着就行。”

“可是,冥必须有后代呀,”石泉激动地将她那双大眼睛瞪得更圆,“我们都知道,狐族他们最重子孙后代。何况冥的父亲本就是狐族首领,冥肯定是要成为狐妖之首,他可不能绝后。”

亓霁瞪大眼睛发了好一阵愣,心想这误会大了。这肯定不会是冥的要求,一定是这几个鹤妖自己瞎意会的。

“不,我跟他是结拜,我是他的兄弟,”亓霁用强调的语气说,“哦,我是他姐妹,不是他夫人。”

“唔?奇怪了,”石泉眨眨眼,“我见他对你的态度……不太像本来的冥。”

“冥本来啥样?”亓霁惊讶道。

“他可是妖王呀,”石泉捂嘴笑道,“我们石鹤族也是在狐妖的帮助下才能在这里生存。说起来,我们一族都是他的奴仆。我算胆子大的,我的族人大多都不敢直视冥,更别提与他搭话开玩笑。”

不一会儿,石泉的哥哥石天捧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走进来。据石泉说碗里是用驽巴子血混着草药籽与一种植物淀粉搓成的丸子,卖相不好闻着却有股奇特香味。亓霁心惊胆战地吃了后确实觉得身体里多了阵暖流,而且四肢也比先前有力气。

“光吃这些自然治不好您,”石泉说着将空碗交还给石天,石天便退了出去,“虽然在魔界我们的药食都很受魔族欢迎,但您毕竟与魔族不同。当然,妖族也偶尔跟我们讨药膳吃,但还是魔族次数更多。您大概不知道,魔族调理身体可比妖族费事多了。”

“听你这么说,怎么魔界的这些妖啊魔啊,一个个还挺脆弱。”

“不然为什么会存在魔界,”石泉失笑道,“跟人类混居便是。”

“啊?那怎么行,妖魔会吃人呀。”

“妖魔不能随意食人。且不论如今只有高等妖魔才能彻底消化人类,多数魔族不能直接食人,小妖也只能少量进食。古时食物短缺,妖怪们不得已才吃人,而且那时不止妖怪,人类自己也吃。但是全吃也比不上神明,巫师开祭坛牺牲的人牲那次不比妖魔一千年吃得还多?啊,我们石鹤族从来不吃人,主要吃这谷里的各种果实与昆虫,食物短缺的时候地衣水藻什么的也吃。”

“石泉,”石天伸长脖子在门口张望说,“冥他们回来了。”

数名妖族头领聚集在霍麻谷开大会,屋子里这群妖怪除了少数几个像狐妖那样讲究些的,多数在亓霁眼里就是一群凶狠霸道的异形。妖怪们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亓霁听不懂的语言,偶尔几个说官话的妖怪嘀咕亓霁还能听出些只言片语。冥突然示意亓霁说话,亓霁见众妖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有些怵,望着冥干瞪眼。

“不必拘束,有话便说。”冥对亓霁说道。

亓霁心想可我没什么想说的,一面慢悠悠地说:“你们打不过魔族。”

几个听得懂官话的妖族同时怒视亓霁,亓霁倒不害怕这些妖怪眼中闪现的红红绿绿的凶光,只是桌上气氛令她感到不舒服。

“如果你们聚在一起能打得过魔族,这些年也用不着等着冥来组织你们。”

“你想说什么?”冥板着脸望着亓霁。

“你们认为魔族像神族一样,是高于你们的存在,认为应当避其锋芒,还要攻其不备。想法没错,不过实际打起来的时候就会不一样,”亓霁撇嘴笑笑,“刚才那个戴尖刺头盔的还说什么跟魔族谈判争取多要利益,你们居然都不觉得他的话有问题。我看你们别打了,趁早解散。”

一桌子妖怪沉默,有几个交头接耳地哼哼,亓霁又补了一句。

“就算你们打赢一两次也没有意义,只是继续创造新魔王。”

冥这会儿脸色虽不太好,但没出声。其他妖怪们则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

“魔界有魔界的规矩,你当你是什么,敢这么说我们!”

角落里一个红脸妖怪尖声道,亓霁冷笑了一下,也跟着变了脸色。

“我刚才大致听懂了你们的计划。你们想重新扶一个听话的魔族当魔王,只要是妖族实际掌控魔界就行,”亓霁说话间带着怒气,“你们推举冥为妖族之首,先打那帮各自为势的魔族,创立一个新的魔界。然后呢,你们这帮妖魔就会去攻打巫师地,收复丢失的铁拉珀希拉也就是涌四州。我想用不着等到你们去打巫师国,神族就会与你们开战,然后你们就去骚扰人间与神明谈……”

“妖族本就是万物先祖,是万物主宰,”黎满脸不快,语气也咄咄逼人,“你看不起妖怪,不配坐在这里。冥,我说过,她不可能成为我们的伙伴,我看她就是神明的走狗。”

“走狗不至于,我不喜欢神明。我来魔界的确是想寻几位伙伴,向神明施压释放那些被封在天界的灵者。我与天界之间谈不上深仇大恨,也不是我自己想身居高位,”亓霁平静地瞪着怒目圆睁的黎,“我不想讨论对错,也不想讲什么道理,我的存在就是不合理。天地之间本来也讲不了什么道理,实在要说的话,顶多能扯一个自然之理。现在看你们铁了心地想当什么万物的老大,难怪每次都会被神明镇压……”

亓霁话没说完,妖怪们一个个情绪激动地接连站起身,叽叽咕咕地像是在声讨自己。见此情形亓霁随即起身往外走。

“你不能走。”

亓霁人已经走到门口,冥冲出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亓霁当即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留在这里当妖王,”亓霁见冥神色紧张于是故意调侃他,“我是不会向你下跪的,陛下。”

“我没有,”冥这会儿脸黑了,略微眯起狐眼,“你不了解过去……”

“反正妖族不可能一统天下,别异想天开,”亓霁不满地打断冥的话,“我也不信妖族有那帮妖怪说的那么团结。你就当我歧视妖怪吧,你们实在太野蛮了。”

“……不行,你不能走!我会约束他们……”

“他们现在就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真杀红了眼哪里管得了?”亓霁回身望了冥一眼,轻蔑地笑笑,“何况刚才他们怼我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还是不回去了。你领着他们去跟魔族打吧,霍麻谷空气清新,我就在这里休息休息。”

转身离开会场后,亓霁沿着石头路一路向前走,但估计连续两个岔路口都拐错方向,越走越偏来到一处青灰色砖石砌成的石屋前。石屋院子里种着蔬菜和两颗果树,一个发须花白玄色布衣的老头正背对着亓霁蹲在地上叮叮当当不知敲打着什么。亓霁好奇地扒在篱笆外望着他,那老头似是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瞥见亓霁顿时愣住,随后腾地站起身,几步躲回屋里“砰”地关上门。

我长得很可怕吗?亓霁纳闷地望着闭锁的木门发愣。正巧石泉背着个箩筐经过,箩筐里面装的全是她刚收的草药。

“咦,你怎么在这里?”石泉好奇地望着亓霁,“这后面就是山路,你是不是走错路?”

“我迷路了,”亓霁摊手说,“他们开会气氛很紧张,我出来透气。本想直接回舍屋去,结果走错了方向。这屋子住的谁,看着不像石鹤族。”

“哦,这屋子是星先生的,”石泉眨眨眼,似是觉得亓霁说的话有些可疑,“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哥偶尔给星先生带点粮食纸笔什么的。”

“他看上去长相跟普通人类差不多,身上也没妖气。”

亓霁与石泉一道边走边说,石泉箩筐里的草药散发出清香,引来几只白蝴蝶围着她一路转圈。

“他很早以前就在魔界了,”石泉说,“他比我爷爷年纪还大,我哥说他活了好几百岁,见多识广,可有学问了。”

“几百岁吗,厉害哦,”亓霁惊讶道,“他是魔族?”

“不是,不过他曾经是明霸城魔族王侯的幕僚。听我爷爷说,他来魔界已有九百多年,是因为战乱才躲入霍麻谷。”

亓霁与石泉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已走到舍屋前的大榕树。刚要进院子,亓霁便听见北方传来一声炸鸣。天空忽现一抹血红色光线,之后红光散去,云层变得越来越厚,黑压压的乌云伴随着低沉雷声朝四处扩散开来。

“天上飞的都是什么?”亓霁望着空中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扑棱着翅膀的飞行物体惊讶道,“既不像鸟,也不像蛾子……”

“都是会飞的魔族,”石泉这会儿脸上表情比亓霁慌张多了,“我也叫不出名字,但是看着像是从东方飞出来的……”

“他们调头了,全朝着古都丰沧的方向,”亓霁抬头望天,一面掩鼻道,“好浓的腥臭味。”

“萨坝亥军趟过了莱萨塔河!”石天神色慌张地大喊,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听说时娑殄珈这次离开了古都亲征!”

妖族已在霍麻谷门口聚集,亓霁跟着石天去到霍麻谷攀附着藤蔓的石头拱门前,大致数了数也就千余名妖怪,于是问立在门前的冥:“你要带他们去哪?”

“萨坝亥军与拿冈也军会在甘玛雷峡谷会师,”冥目光锐利,金色双瞳这会儿格外亮,“如果他们这次打败时娑殄珈……我不想错失这次机会。”

千余名妖怪分编为五只队伍,妖怪们整装待发。黎向冥打了个招呼,之后带领一支队伍单独离开。

“这里的妖族数量太少,黎去召集更多……”

“我跟你们一起去。”亓霁语气坚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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