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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上)

梦呓——奇迹海

灰色高帽魔族将亓霁由昏暗地道一路引至古都那高耸入云,如高塔般耸立在灰白云团中的城堡主楼内。古都城堡主体由闪烁微光的灰黑色岩石砌成,每块长约一米宽约六十厘米的岩石上都刻有一行长约二十厘米的魔族咒文。城堡内部完全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阴森。大殿内空荡荡不见其他活物,只是伫立着几根盘踞蛇形巨兽雕塑的青灰色石柱。两侧墙壁上均是巨幅彩色壁画,画的是魔界过去发生过的大事件。天花上数盏银灰色链条串在一起的大小金银宝石吊灯熠熠生辉,并不明亮的光线落地后在地面上流动,仿佛一道道微型河流。

沿着地面上的光河,他们来到一个刻着三重咒文的金色门廊下。门廊边立着个浑身缠绕青绿色树藤,样貌看上去正值妙龄的红衣女子。她的灰色长发长至脚踝,生着细长青灰指甲的手捧着个金色底座水晶酒杯。她细细品尝着水晶杯里的液体,杯中液体看着像是红酒,但散过来的刺鼻气味让亓霁觉得水晶杯里的不是酒。

饮酒的女子见灰色高帽魔族朝自己走来,立马手腕一转让手里的水晶杯消失,踮着脚走过来与高帽魔族嘀咕几句。之后她接替高帽魔族带亓霁穿过金色门廊,继续往前直至来到一处爬满有毒植物的白色石砌长廊。亓霁仰头望见头顶上一串串魔化的紫藤萝藤蔓上开着成串的深紫色花朵。这些布满尖刺的藤蔓上盛开的花朵正一张一合似是要咬人。红衣女轻叩白色廊柱朝前说了句话,长廊另一头立即有了回应。然而前方只闻声音却不见有人过来,红衣女抬起她一只爬着黑色咒文的纤细手臂示意亓霁继续向前走,之后掉头离开。亓霁这会儿突然开始紧张,深吸一口气往长廊的另一头缓缓走去。

走了约摸十分钟,亓霁看到一个身高至少两米,瘦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长廊尽头的白色石雕凉亭内。待亓霁走近后,对方转身用一双目光冰冷的细长眼睛俯视她。

“灵者……”他喃喃道,“……人类?”

听到对方这古老的官话口音,亓霁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几百年前。这位深居简出的魔界大王穿着身简朴的黑色宽袍,腰佩金色短剑,独自立在这个白色悬空长廊上似是在眺望远方。他那对尖耳上戴着数颗金色螺旋状耳扣,灰色短发服帖地披散在脑后,一双浅灰色瞳孔藏着股冷峻锋芒。蓝欣之前与亓霁提过,如今的魔界之主是珈岚妖王与北方希崎乌玛魔族的后代,传闻他名叫时娑殄珈。古都的王族嫡系名字以时娑开头,旁系则为时吕,至于后面的名字多是自封的称呼。亓霁这会儿犹豫着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位大魔王,对方倒先开了口。

“天界怎么回事,”时娑殄珈说话时近乎一字一顿,亓霁能隐约看到他那一口黑色利齿,“居然没抓你。”

“我的确是灵者,”亓霁与时娑殄珈隔着大约五米远时就嗅到一股腥味,这会儿走近了只觉得气味更浓,“不得已托生在这具人类躯体中。也许正因为躲在这具人类躯壳里,我才没被神明抓住。”

“本王听闻灵者灭神数百,犯下重罪,”时娑殄珈神情傲慢,目光冷峻地盯着亓霁,“自青净云天天帝将你们收服后,灵者已是神族奴仆。神族奴仆为什么来魔界?想要什么?”

灭神数百?亓霁自己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自己的确忘了,也许是天界神明故意乱编,但这事迹听上去确实可怕,心想姑且认了吧。

“我自认为算不上神族奴仆,我同他们更像敌人,”时娑殄珈散发的奇特气味令亓霁控制不住地紧张,她不断暗示自己放松些,同时注意到时娑殄珈有一道左脸颧骨延伸至耳朵像是刀伤的疤痕,“我想救出其他困在天界的灵者,入魔界是为了寻找盟友。”

“哈哈!”时娑殄珈这次是真笑了,冲亓霁露出他一嘴瘆人的尖利黑齿,“好想法,你想与魔族结盟?”

时娑殄珈似乎是心情愉悦地与亓霁开起玩笑,亓霁认为这位怪异的大王无疑是轻视她,顿时心生不满。

“全靠魔族内部相互争斗多年,各自为势,否则外面也不会安静这么久,”亓霁不紧不慢地说,“魔界越混乱,天界越平静。何况,自大妖族一并被封入魔界后,妖魔之间也争斗不休。妖族可是一直都想冲出魔界,他们不会安于现状。”

“妖族想寻求外援刺杀本王,异想天开,他们以为是谁允许他们在魔界苟延残喘!”时娑殄珈攒紧拳头周身腾起黑烟,冲亓霁厉声道,“魔族也有勾结巫师的败类,还想巴结天神妄图分裂魔界!魔界空间广阔,比当今天界存在的时间更久,若非觊觎我魔界沉寂的能量,神族也用不着豢养这么多怪物屡次进犯!”

“果然,”亓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与我猜想的一样,魔界混乱与巫师,神族都脱不了干系。大王息怒,我刚来魔界不熟悉情况,想先在魔界各处走走,请允许我向您讨个通行许可。”

其实亓霁不仅是想来探一探魔王的虚实,她更想要亲眼看看古都内是不是真的如蓝欣所说有能通各界的出入口。时娑殄珈冲亓霁自顾自地发了通牢骚。这位大王似乎并不把她的能力放在眼里,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来魔界寻求盟友。大概在这位骄傲的魔王看来,像亓霁这种半人半怪物的个体在魔界不构成威胁,顶多是多了个古怪的游民。

亓霁没忘记先前那个咬了她一口的九尾狐。这会儿她手指虽然不流血了,但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向时娑殄珈请求想要带上地牢里关着的狐狸,就当多个宠物一起走。时娑殄珈甚至不知道地牢里关着一只狐狸,认为是底下多事,于是下令释放那只受伤的狐狸。

不知是真的伤重还是故意装的,那只白狐被放出牢笼后一见到亓霁就摔倒在亓霁身上。亓霁只得抱起这只看上去奄奄一息的狐狸一路走出古都城门。这处城门是与亓霁来时不同的方向,一出城门就是一条混浊的溪流,过桥后就来到了一处枝干弯曲树皮黝黑的森林。刚进森林没两步,亓霁怀里假寐的狐狸突然睁眼,双腿一挣跳到地上。

白狐落地周身便妖气横生,亓霁面前瞬间腾起白雾。一道刺眼白光掠过,亓霁眼见前方白雾里立着个高大人影。随后白雾渐渐消散,亓霁昂起头望着眼前这个身高看上去足有两米高的妖人,啊不帅哥,心想这年头妖怪都肌肤胜雪唇红齿白,确实长得比人好看多了。转念一想这妖怪装死让自己抱了一路,之前还敢咬伤她,顿时又有些生气。化为人形的狐妖一头银白秀发长至脚踝,前额出现一个弯弯绕绕的蓝紫色印记,没等亓霁看清楚印记的模样就又被他迅速施术抹去。帅气狐妖口中说着亓霁听不懂的语言,亓霁沉默地望着他,他随即反应过来换了语言。

“我是冥,”狐妖的官话口音比亓霁还正宗,立在亓霁面前摆出一副气宇轩昂的架势,“怎么称呼你?”

原先还担心跟这个妖怪语言不通,谁曾想遇到个会说官话的,亓霁暗自松了口气。这会儿,她望着眼前这个大高个狐妖倒有些犯怵。冥变出一根灰色发绳三两下将他那头看起来发质极好的银丝束成马尾,之后用他那双细长略带迷惑神情的金色狐眼盯着亓霁。

“我……我叫亓霁,从盖菲黑门进入魔界。”亓霁答。

“狭境?他们怎么会放你过来?”冥金色双瞳掠过一丝疑惑。

“我……走后门的,”亓霁有些心虚地说,“为了抄近路来古都。如你所见,我是人类的身体,腿脚不利索。”

“看得出来,脆弱的人类躯体,”冥打量亓霁一番,眼底露出些许鄙薄的神色,“你的衣料太次。”

亓霁懵了,敢情这大妖怪嫌弃她穿得差,她这身素布衣还是特意找荼荼换的。她瞟了眼冥身上的白色装束,三层不同面料的衣服叠穿着,最外层的面料像布又似纱看不出什么料子,腰带倒是绣着精美的卷纹。

“这身衣服跟别人借的,”被嫌弃的亓霁不满地回应道,“我穷,没钱买衣服。”

“可你却能说服时娑殄珈……还有你的血……”冥警觉地瞪着亓霁,“抱歉,之前是我冒犯,不是故意咬伤你。你身上灵力的确不似凡人。”

“托生于这具人类躯壳之中,这具身体的确限制了我的能力,”亓霁抬手在掌心聚起一颗乒乓球大小的光球,“我是灵者,弑神的那个,不知你是否听说过。”

“灵者?”冥的眼睛望着亓霁手中的光球微微睁大了些,“你就是那个被青净云天通缉了七百年的灵者?”

“什么?”亓霁也跟着瞪大眼睛,“天界通缉我?我不知道。”

“既然你说自己是灵者,”冥说话间取下右耳银色耳钉,那耳钉即刻化作一柄竹节纹刀柄通体银白的妖刀,“在下愿与你切磋,出招吧!”

本来亓霁想说自己不擅长使兵器搏斗,然而冥出刀太快,亓霁完全没防备,只见眼前白光一晃,那薄刃似是擦过亓霁手臂便立马出现一道三寸多的血口子。

“你!”

冥当即愣住,望着亓霁血流如注的手臂脸色铁青,随后一把握住亓霁手腕将妖力灌注进亓霁的伤口为她止血。冥的妖刀沾有他的妖力,加上受伤失血,亓霁便旧伤发作当场晕倒。

她迷糊中只觉得一阵极强的压迫感,苏醒时嘴里还有血腥味。幸而身体里作乱的东西被一股蛮力强压下去,伤口也不痛了。冥将亓霁带到一个隐蔽的石洞里,躺在一块石板上的亓霁脑袋尚未完全清醒,但也隐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睁开眼小声对一旁的冥说:“谢谢。”

“不必谢,”冥坐在一旁板着脸,语气冷淡道,“你这身体太弱,哪怕只是浅睡也如同休眠般难以唤醒。幸亏你有灵力傍身,否则无法在魔界行动。”

“你很厉害,”亓霁这会儿是切身体验到冥的妖力,体内的东西已经完全被镇住,“不然我也不会……好这么快。”

虽然心里暗暗惊叹冥的妖力强大,亓霁却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妖怪的血液如此受用。冥将一个深色小木杯递给亓霁,亓霁起身饮下杯子里的绿色液体后身体稍微轻了些。

“我曾在神明身边修行,返回魔界途中被打伤,如今力量尚未恢复,不然……”

冥迟疑片刻,没有说出不然后面的话。亓霁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冥的妖血身体已经起了变化。她对周遭的气息变化更敏感,也能清楚看到冥身上妖力的流动。没想到吞食冥的妖血对她竟然有如此强的补益作用,这会儿心情便更加复杂。

“你身负恶咒,”冥继续语气冰冷地说,“这不是寻常的……施术者怕是有极深的执念……”

“施术者……就是我自己……”眼见冥眼中疑雾笼罩,亓霁便坦然道,“……是巴尔达,一把邪恶的匕首。我被巴尔达刺中后就被邪物附身,胸口的旧伤时不时会发作。”

说话间,冥将一包油纸包裹的温热点心递给亓霁。亓霁没追究冥怎么弄来的食物,她只是想着魔界这奇葩地方估计缺吃少穿,先吃饱再说。吃饱后,亓霁看着面前这个大妖怪甚至觉得他眉目都亲善许多,心想谢天谢地这个妖怪竟如此通人性。

“魔界曾遗失一把匕首,匕首刻有魔族咒语,据说聚集着数千年间魔界各处游走的邪灵,”冥望着亓霁严肃地皱眉道,“是前任魔王持有的武器之一。如果你口中的巴尔达就是那把武器,你体内游走的东西恐怕是想侵占你的身体,却反被你封印在自己体内。”

他们所处的这个简陋石洞由于常年不见日光异常阴冷,亓霁一站起来就不禁哆嗦几下。冥见亓霁畏寒遂将自己的氅衣披在亓霁身上。在冥为自己披上衣服时,亓霁注意到冥的左耳上有一道小小的残缺,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神明气息。亓霁这会儿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但精神还没完全恢复。也可能是被冥的妖力影响,她对冥还存着一丝疑虑与不安。

“此处离古都太近,我带你去辅都岢乎,那里有你能住的地方。”

“不好意思,”亓霁有些尴尬,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比起冥简直就是弱不禁风,“给你添麻烦。”

“小事,”冥说着冲亓霁伸出一只手,“我背你。”

“啊?”亓霁以为自己听错了,“没车吗?”

“辅都岢乎离这不远,也就三百多里。我是妖,不方便在古都乘车,而且没有魔族的通行令也不能乘他们的车。”

“我有啊……”亓霁情绪激动地摆摆手,“……不是……哪能你背我……”

“魔族给你的通行令只能你自己用,”冥说着将自己衣服的宽袖用不知什么时候变出来的长衣带束紧,“岢乎天黑后不开城门,我们要在入夜前到岢乎。”

亓霁还是不肯,她拉不下脸让这个大妖怪背着自己穿过三百多里地。冥见她犹豫着不肯走便有些不耐烦,不由分说用亓霁身上披着的氅衣将她从头裹住,之后扛起来背在身后。亓霁个头不大,冥背着她能轻巧快速地在山林中行动自如,亓霁则慌得双手握拳,把脸藏在自己的两个拳头中间头都不敢抬。

“到了,”冥语气得意地说,“走了一个半小时,我的新纪录。”

这是走?亓霁以为自己这是飞了一路,现在她的耳边风声还呼呼作响。这一路上冥一会儿蹦高一会儿疾跑,亓霁心想着以后再不能让他背,这着实离谱,她现在仍惊得心脏狂跳。

也是全靠着冥腿脚迅速,他们赶在日落前进入这座看着与古都风格完全不同的岢乎城。城内街道看上去像涌四州的街道,比涌四州的还稍微宽阔些。路人大多长成各种随意的形状,也有几个路人看着外表与普通凡人没区别,只是衣着过于前卫,亓霁猜测可能是不怕冷。在一处大堂建得像老式戏剧院的酒店前,冥蹲下将亓霁放下,亓霁落地后仍拉紧氅衣遮挡脸掩饰自己一脸尴尬。

“挽着我,”冥俯身低头靠近亓霁耳边说,“免得招疑。”

亓霁这会儿惊魂未定,忙腾出一只手老老实实环过冥的手臂。穿过厚重的木雕大门后,冥带着她进入这栋装潢复古却不失情调的酒店。只见黑色巨石雕刻而成的气派前台前,端正地立着六个身着褐色长衫,头戴同色小礼帽的年轻服务生。一眼望去他们都肤色惨白,脖颈上套着金色项圈,项圈上有他们各自的编号。

“下午好,我是乌侨,”冥说着用左手食指在前台的一个石刻上划了一下,石刻顿时闪现白色光芒,“有空房吗,我要开房。”

“下午好先生,”前台其中一个服务生立即转头用官话回应,“请问是否有预定?”

“行程匆忙,来不及预定。我许久不来,不知你们规矩改了没有。”

“有房,请这边登记。”服务生生硬地点头道。

“要安静的房间,”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明白?”

“啊,有有,”服务生忙殷勤地连续点头,“您的级别可以定六楼以上的房间,我这边给你开一间七楼的大房可以吗?”

亓霁正纳闷这酒店的装修,从外面看有些老旧,里面的装潢又全是崭新的皮沙发绒布软垫之类的软装。还有角落里一些样式奇怪看着粉粉嫩嫩的摆设,一眼望去只觉得布置得未免过分温馨。冥带她乘直升梯上到七楼,之后冥先进入房间四下检查一番,又在酒店的房门锁上加了个法术。

“你在这休息,稍后会有服务员送餐,还需要什么也可以让他们送到房间。我要外出几日,现在是战争时期外面很乱,在我回来前你不要离开这间酒店。”

“啊?”

刚进房间的亓霁一回头,冥已经消失在房间门口,她紧张得赶忙关上房门。这个房间内部装修成简洁度假风格,米色的木质家具乍看还算平常,只是柘黄色的编织地垫看着略有些浮夸。米色床罩上铺着一条由金线编织而成,像是句欢迎语的编织布带。蠡壳窗户旁的书桌上有一块深色木质熏香散发出淡淡香气,桌上摆放着些文具与用途不明的小东西。

洗漱后,亓霁便觉得全身有些乏,刚想休息就听见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开门只见门口是个推着金色餐车,模样娇俏的白衣女子。亓霁望见她脖颈上带编号的金色项圈便知她是酒店的服务员。

“不要酒吗,”这位美女服务员媚眼流波,褐色长发在脑后盘成个低发髻,一身白色紧身衣裙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我们酒店的酒是……”

“不要不要。”亓霁猛地摇头。

“推荐你这个菜……”服务员说着端起一盘颜色血红的菜。

“不要不要,我不吃生肉……”亓霁连连摇头。

亓霁跟美女服务员要了份看着比较日常普通的餐食,又让她帮忙买两身衣服。次日中午,换上白衬衫黑长裤的亓霁下楼去到酒店的餐厅。刚到门口向里一张望,亓霁发现餐厅里只零星坐着几个客人。这些客人非但与她衣着风格不同,长相各异,有的看外表根本就是奇形怪状。亓霁杵在餐厅门口犹豫一会儿,最后没进去转头又回了房间。

酒店房间里有一面椭圆形看着像镜子,实际上是显示屏的光滑屏幕。亓霁伸手触摸屏幕,感觉摸上去像是打磨光滑的石头。当亓霁手指触碰到屏幕右侧凸起的边缘时,屏幕突然亮了,随后出现的画面是一个蓝发独眼,外表长得像蛤蟆的生物,嘴里叽叽咕咕地念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亓霁对这个石头屏幕十分感兴趣,她不清楚这个魔界电视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也不知道电视里在说什么,更看不懂里面出现的一串串几何符号文字是什么意思。

魔界的这些神奇宝贝令她意外而充满好奇。昨晚上睡觉前她就在房间里摸索一通,一早醒来发现不仅脸上光滑许多,连手指上的伤口都痊愈了,伤痕只余淡淡的白色痕迹。她能想到的就是昨晚沐浴后抹的那瓶草药味的润肤露,不知道里面到底加了什么奇特的成分。要不是不方便带,她甚至想把浴室里的东西全顺走。

随后她根据房间里桌面上的宣传单来到酒店三楼的小书屋,点了饮料跟点心一坐一整天。书屋的两个光头矮个子服务生都很喜欢她,可惜这两个服务生不会说官话只能相互靠打手势交流。亓霁在书屋里看了两天书后冥回来了,当看见亓霁一身衬衫长裤的搭配时,冥立在门口愣住片刻才反手扣上门。

“我让这里的小姐姐帮忙带两身衣服,我原先的衣服不方便行动,”亓霁正烧水准备冲咖啡,“钱记你账上。”

“这身衣服像巫师的行商,”冥微眯眼说,他仍旧是一身白衣,只是比先前那身更简洁,“他们为了方便在各界行走,大多穿成这样。”

“对呀,就是为了方便行动。我也是运气好遇到你,不然靠我自己在魔界行走恐怕很难,”亓霁边冲咖啡边说,“我原是打算自己乘车去拜访魔族,跟时娑殄珈提要求带上你只是想半道上放走你。我还跟时娑殄珈借了点钱呢,怎么样,我脸皮是不是很厚?”

冥立在原地沉默一阵,随后脸上表情变得柔和。

“若说运气好,不如说是我走运遇到你,”冥这时说话声音变得比之前温柔许多,“凭我自己走不出地牢。”

“所以,你为什么会被关在古都大牢里?”亓霁往咖啡里加糖又加奶,之后慢悠悠地饮了口后说,“你……难道是想杀时娑殄珈?”

“为了从天界回到魔界,我损失了八成妖力,”冥似是底气不足,说话声逐渐小了下去,“以我现在的妖力打不过时娑殄珈。我在古都外围被魔族的陷阱捕获,关在古都地牢已有一段时间。古都周围常有妖族刺探,多是为了获取有关时娑殄珈的信息。因为我妖力弱,他们没察觉我的真实身份,否则时娑殄珈不会放我跟你离开。”

“那你现在……”亓霁心想看冥一脸别扭的表情,这狐狸还挺要面子,“……好点吗?”

“妖力没恢复,”冥不甘心道,“至多恢复到三成,而且……”

冥的目光直视亓霁,亓霁被他这突然一瞪顿时浑身发毛。冥径自走到桌边,伸手托出两个木质茶杯,之后用亓霁方才冲过咖啡的热水又沏上两杯茶,并在两杯茶里放入几颗植物种子。

“……还是靠你的血,我才能恢复那一成妖力。”

“我的血这么厉害吗?”亓霁惊讶地望着冥,“那你……会不会想吃了我?”

“这两杯茶里,我放了芠斛叶,角枳果,还有……你我曾交换过彼此的血。”

冥没有回答亓霁的问题,他将其中一杯茶冲亓霁双手恭敬地奉上。见对方一副拜祖先般的姿态,亓霁不禁有些怵。

“我愿与你从此结为异族手足,”冥郑重其事地说,“从今往后,你我同心协力,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亓霁懵了几秒,随即双手接过冥递上的茶。

“你为何信我?”

“你为何信我?”

“你对我没有威胁。”

“你对我也没有威胁。”

亓霁与冥各自饮下手里的茶。午餐后,冥带着亓霁一同到楼下前台退房。在冥与前台服务生交谈时,一个穿着西装革履,双目瞳孔如蛇的男子则在一旁盯着亓霁看了许久。

“无意冒犯,”那人冲亓霁摘帽行礼,口中说着口音古怪的官话,“奇德洛美齐·克莱杜尔,我来自艾塔特萨。我们克莱杜尔家族世代经商,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抱歉,我头一回在魔界见到您这样的人,忍不住好奇。”

言多必失,亓霁搞不清楚对方什么来头,不知该怎么搭话,只得望着对方尴尬地笑而不语。自称奇德洛美齐的男子于是又说:“您是不是不方便说话?”

“啊,没有没有,”亓霁忙开口道,“我是……来旅游的。”

“您是随哪位神祇来此处?”奇德洛美齐转动了一下蛇眼,“难道是独自前来?”

“不不不,”亓霁这会儿越觉怪异,“我有伴儿。”

“在魔界独自出行很危险,难道您遇到了麻烦?”

话毕,奇德洛美齐忽然沉默。亓霁转身看到冥已经办完手续,正严肃地瞪着奇德洛美齐。

“这位是我的同伴,”亓霁指了指冥,随后对奇德洛美齐说,“我朋友。”

“有事吗?”冥警觉道。

“不,只是见这位小姐独自一人,担心她的安全,”奇德洛美齐这时也紧张起来,“既然有伴,请原谅我打扰。抱歉。”

奇德洛美齐行礼后转身离去。冥望着奇德洛美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低声对亓霁说:“巫师的耳目。”

“你说刚才那个?”亓霁惊讶地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领子上别着的那个金色徽章是某个巫师协会的标志。昼血城有个特殊港口,艾塔特萨,那里有不少他这样半妖半魔的东西,”冥说着一把抓住亓霁的手腕牵着她往酒店外走,“奴隶都是由艾塔特萨随货一起运出魔界。那家伙刚才与你交谈时用眼睛照下了你的样子。”

“啊?那……我们现在去哪?”亓霁这会儿见冥步子走得急才想起问。

“去魔族王侯领地。”

“坐车?”

“飞过去。”

听冥这么说,亓霁以为魔界有飞机,心想车不能坐居然可以乘飞机?但见冥召来一只不比小型飞机小的金棕色斑纹琼鸟时,亓霁才发觉是她想的方向不对。冥用妖力化作件白色斗篷让亓霁披上,亓霁一面心里嘀咕这斗篷分明就是狐裘,她现在就是把身边这只狐狸的毛穿在身上,一面赶紧戴上兜帽用斗篷裹紧身体。飞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斑纹琼鸟在一处陡峭的石头坡边降落。

“这里比我过去来时更荒凉,”冥情绪似有些感慨,“看来时娑殄珈也排斥她。”

灰蒙蒙的天空中,几只长着黑灰色鹤颈,身体似雕的飞鸟不断盘旋。前方有几座灰色碎石砌成的怪异尖塔,每座塔身周围都漂浮着金色光雾。冥领着亓霁小心绕过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石头坑。由于亓霁拒绝让冥背着或者抱着,冥只能像带小朋友过马路一样小心翼翼地牵着亓霁走。就这么走了大约半个钟头,面前出现了一座陡峭如山峰的石砌建筑,黑色的大门上布满魔族咒文。

“这里是王侯阿娜尼诗法的领地,”冥低声对亓霁说,“别出声。”

冥伸手触碰大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后缓慢向内打开。刚一进门,亓霁就感到一股浓郁的花果香气扑面而来,连空气也变得闷热许多。殿内装饰让亓霁不禁想起先前住过的那家酒店,只是这会儿眼前的锦缎铺地还有两边一人高的巨大软垫更显奇特浮夸。王侯阿娜尼诗法独自侧卧在堆满各色软垫的金色宽榻上,身上仅着一层半透明的纱衣。宫殿顶上一盏盏花灯投射下几束暖光,照射在身材丰满姿态妖娆的阿娜尼诗法身上。随着他们越走越近,阿娜尼诗法的眉眼间逐渐流露出魅色,嘴角勾起微笑。

“没想到你还活着,”阿娜尼诗法柔声说道,“他们都说你战死了。”

“大战后我的确身受重伤,”冥板着脸语气生硬地说,“濒死之际被神明所救,跟随他修行至今。阿娜尼诗法,你没变,仍旧那么美。”

“你还是这么英俊,不愧是他的后代。”

阿娜尼诗法姿态慵懒地起身,之后几步挪到冥面前。她身高比冥略矮半个头,缓缓冲冥伸出她白皙修长的右手,抚了抚他的侧脸。

“你真是越长越像你父亲。我很怀念与千御侯彻夜长谈的日子。呵呵,我喜欢聪明的妖怪。他战死时,整个魔界都为之悲痛,我再没见过比他更优秀的妖怪。”

“魔族大将投降涣军,他孤身战到最后被赵珺涣斩首,”冥面若坚冰,双手紧握成拳,“狐族被迫一路南逃,最后只剩下六个族群不足千只。”

“我许久不见时娑殄珈,他不搭理我,我也不过问他如何对待妖族,”阿娜尼诗法笑起来如春风拂面,语气带着一分娇嗔,“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跟魔族打交道,我就喜欢妖怪。”

亓霁纳闷这两位说的明明是魔族的语言,自己却能听懂。这时冥脸上突然露出凶狠的神情,只一瞬间便周身腾起杀气。

“时娑殄珈背叛联盟登上王座,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阿娜尼诗法口头承诺不会阻碍冥要做什么,同时与冥交换了些情报。亓霁从头到尾默默地望着这一魔一妖交流,阿娜尼诗法似乎也当她不存在,甚至没有瞥过她一眼。亓霁暗暗揣测,阿娜尼诗法大概以为她就是冥的一个小跟班。然而,冥带亓霁离开阿娜尼诗法城堡后却特意围着亓霁检查一番,好像生怕亓霁身上沾上什么古怪东西。

“看来阿娜尼诗法没认出来你是灵者,”冥松了口气,“我担心她仍与达渥罗天有来往。”

“阿娜尼诗法与达渥罗天有联系?难道……魔族与神明真的是一家?”亓霁惊讶道。

“也不能这么说。在魔界,像阿娜尼诗法这样有单独领地的魔族王侯共有十一个,她是魔族王侯里最特殊也是最美的一位。她祖先是九讪嶂加坎迪瓦奈境内的山神,本来五百年旧神就会自动衰败更替出新的继承人,但她却在魔界永葆青春,至今已存在两千年。”

冥唤来琼鸟,之后他们乘上琼鸟继续向南飞去。

“每当阿娜尼诗法遇到心仪的对象,她便会变化外表与其结婚生子。她将自己每一位配偶与孩子吞噬,目的是为了获取他们的过去与未来。”

冥目光注视着远方,指挥琼鸟朝西南方向飞。亓霁这会儿一时语塞,沉默地望着冥侧颜那被风吹得不时抖动的细密雪白睫毛。她现在心情说不上到底是惊讶或恐惧,甚至有几分悲凉。

“她不会参战,”冥转脸瞥了眼亓霁说,“她不在乎谁是魔界之主,也不会干涉我做什么。这样便好。”

“魔族都像她那样?”亓霁拉紧被风差点吹开的斗篷问,“还是……有比她更恶劣的?”

“魔族各有其生存方式,”冥面色冷峻,“你认为,凡间向神魔献祭贡品的行为是好是坏?你以为神明为何强大?”

亓霁不禁沉默。片刻后,她望着冥目光冰冷的金色双瞳,喃喃道:

“人类欲望无止境,神魔法力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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