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r 2

遍布淡色云层的天穹淅淅沥沥向凡尘落着雨。

叠了有十几层的木质积木，披着一件白外套的海马圭平抱着玩偶蜷缩在沙发。

白光和轰鸣的落雷以后，海马赖人的目光控制不住的转向正对着窗的那道人影。

那个随意倚靠于树干的少年已经在那颗树上坐了将近半个小时。

只是一个余光轻撇便不巧望见其存在，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但少年光着的脚晃啊晃，和他对上眼的时候也不躲，就软软的扬起笑。

他纤细的指尖总停着一只颤动薄翼的青蝶，不那么壮硕的身躯偶尔才会被被风刮的乱七八糟的茂密枝叶掩盖。

敲键盘滑动鼠标滚轮，握力紧了又松。

叹口气，无心再看股市跌宕数据的海马赖人垂眸。

他闭上眼，用力揉了揉从昨日正午开始，因连续十八个小时都未曾歇息而感到些许疲惫的太阳穴。

实际上，在他右侧最下格的抽屉里有把折叠伞。

但他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去管这趟闲事。

“……矶野，拿张毛毯来下我办公室。”

远程传音器的指示灯微亮，屋外传来又是一瞬恐怖的雷音。

松开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叩击桌面，海马赖人撑着脸默数着分秒等待。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胸膛不安分跳动的心脏，隐隐表现出一副稳压过厚重雨声的趋势。

所幸被传唤的矶野来的很快。

“你在这儿守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推开门，走廊鱼贯而来叫人直哆嗦的冷风。

神情无片刻动摇，抖了抖手中皱巴巴的伞，皮靴于剔透的瓷瓦绽开脆响。

白痴灯下脚底的影子越拉越长。

电梯向下，向柜台点头作招呼，撑开伞，倾盆的雨帘近了竟也像纱样的飘渺白雾。

或许不是寻常雨。

对怪力乱神不屑一顾的海马赖人皱眉，加快脚步的同时，眯起眼努力分辨先前看到少年的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树。

“你在找我吗？”

少年的声音轻的差点被他忽略过去，明明方才周遭还是空旷的人行街，此刻横了一颗古树在面前。

它尤为突兀，绿藤挂满，啄木鸟，松鼠，猫头鹰……比起“栖息”，或许用“聚集”这个词来形容会更好。

它们像是自发地聚集在少年附近一样。

“……下来。”

似乎并没有向那孩子打招呼再慢悠悠问一句你叫什么，在这儿做什么的必要。

海马赖人仰头看他，不容置疑的语调硬生生扭曲出一丝别样的温和。

“你会接住我吗。”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少年全身湿透，足尖滴滴答答落水，皮肤苍白如雪，紫藤一般的眸中闪着光。

——那模样，诡辩间莫名带给他一种完全了无生气的异样感。

海马赖人耐着心思没走，他不回话，只依言放下伞张开双臂。

少年所处的位置不低，能不能接到另谈，光是下坠的冲击，恐怕就能废掉他半个胳膊。

但他依旧做出了准备的姿势。

少年放飞指上的蝴蝶，探出身，徘徊的狂风停了，雨也停了，稀稀疏疏的嘈杂静了。

他掌心施力，单薄的躯壳似那只翩翩而舞的蝶。

海马赖人屏住呼吸。

很轻，入怀的重量很轻，凉的彻骨的温度贴上来，他的呼吸也轻的好像不存在，如猫儿般只挠的他耳垂微痒。

“谢谢你。”

他受了伤，小小的一个扒在他的肩膀，他抬头，露在空气之中的小腿攀好几道狰狞的殷红伤口。

看上去格外的碍眼。

“你是怎么……算了，要跟我走么？”

少年歪了歪脑袋，看向他背后不远的标有KC标志的大楼，摇摇头，海马赖人弯下腰将怀里的他放下。

他脚边生出一株蓝色的风信子。

“那不是……完整的归处。”

他敛去神色。

“呆的有点久了，比城之内那边还久。”

“我得走了。”

城之内？

一下子没想通其中的因果关系，但少年已经迈开步踉踉跄跄的跑远，本就听不大清的声线尽数卷入又凶猛起来的狂风。

“还以为是谁抢了我的位置。”

身侧的古树淡了，一个和他幼时长相相似的绿发少年缓步踏出，面对着他，视线却一眨不眨落在先前那孩子离去的方向。

好歹他还是回眸看了他一眼。

“别误会，赖人，我是已逝之人，没资格在他的领地闹事。”

“留下见你一面也只是想劝你快点离开。”

他压低声线。

“太阳要来了。”

用手帕包住残骸底下被焦黑色梧桐叶掩盖的一缕绸缎。

警戒安危的霸王十代带着尤贝尔扫荡式清理村中废墟。

再找到幸存者的可能性很小，但说不定匆忙离去的凶手有弥留什么意想不到的疏忽呢。

“原来不是精灵之间的争斗嘛，最起码，我没见过这么浑浊的力量。”

“那是个定时炸弹啊。”

异色双瞳，躺于帕中的绸缎变成了无数不稳定的能量所交融之物。

大致推测一些可能，半蹲着的游城十代站起身。

“霸王——尤贝尔——”

“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听见呼唤，结束一圈地毯式搜索的两人迅速往十代站定的地域靠拢。

“有异常的只有这里。”

率先报告，霸王一如既往言简意赅，从后方环住他尤贝尔扇了扇肉翼。

“我和霸王的结论同样，看起来，十代你的推测恐怕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我知道了。”

阿图姆前辈留下的任务果然不会轻松。

羽翼栗子球安慰般蹭了蹭他的脸颊，游城十代拍拍它的小翅膀。

“事已至此，哀悼也哀悼了，走吧，我们要争取尽量赶在那家伙彻底造成轰动之前，抓住他。”

咬牙切齿的怒意，维持的冷静被掀起边角，霸王十代握住他的手，和他碰了下额头。

“别怕。”

还来得及，他们还有时间去拯救别的村落。

“我明白。”

只是过去的一点阴影。

他早就不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