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被封住的记忆（2）

“尚叔叔，我也能做实验吗？”

小Q睁着一对尚且充满稚气的大眼睛，诚恳地询问着尚先生。

对方思索了半晌，似乎是找到了门路：

“好啊，你稍等一会儿。”

然后他就去给公司的上级通电话。不一会儿，好像有了争论。隔着层玻璃，小Q听不清他们讲了什么，只记得电话那头声音的特征。

“上面同意你进行些小实验。”

谈妥了。尚先生笑了。他的笑脸，对小Q来说，是世间最温和的事物。

但是真正运来的东西，却不是做“小实验”那么简单，许多人类尚未研究透彻的东西也混了进来，比如一些大病毒的样本。小Q知道，这一定是尚先生想办法弄来的。

这个孩子的想法很简单：

通过提升非男性性别的身心素质，让他们消除掉自身的身体缺陷和痛苦感，从而增大社会价值，这样就不会受到歧视与欺凌。

她需要一种效用能够维持一生的药物，最好是能以较小的代价，彻底改变DNA。

她想到了病毒，变化较为可控的DNA病毒。

在漫长的生物进化史中，的确有许多病毒，为人类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基因片段，这其中就有利于人类进化和发展的。

小Q想创造出这样的特殊病毒。

之后，她翻到了一篇有关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生物机器人的科研论文。

于是，她设想让病毒与人工智能结合，在各个细胞中，随非男性性别使用者的意愿，在一定程度上改变DNA，强化他们想强化的部位或功能。

小Q将她的思路，大致地讲给了尚先生听。后者微笑着说：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他大概就是个，不余遗力支持孩子的人吧。

…………

一年之后。

“病毒，我创造出的病毒繁衍停滞了。”

小Q伤心地，看着显微镜下脆弱的星星点点。营养充足的它们，竟停止了繁殖进程，合成时间较早的一部分，甚至出现了大批量的衰亡。

“是呀。病毒们为什么不分裂了呢？”尚先生在身后，启发式地询问。

然后，没想到的是，小Q划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自己的血进去。

病毒毒株恢复了之前的生长。

“研究者应该为了自己的研究，做出牺牲。尚叔叔这么说过的，对吧？”

对方笑着，饱含赞许。

当小Q取完自己的血液，设置出每天自动供给的装置后，尚先生对她说：

“这个发现，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我们出去走吧！”后一句是低声说的。

“可是要怎样才能？”

尚先生今天第一次穿了件宽大的披风。

小Q瞬间明白了。

尚先生对这里的布局和所有员工都很熟识，他特意挑了监控的死角，和工作人员打打马虎，很快就蒙混过关了。

现在，小Q出现在了外面。

…………

外面的空气凉飕飕的，地面坚实又粗糙，但外面的空间无比辽阔。——自由的味道。

只是这期间，尚先生一直用自己宽大的披风，罩住小Q的身体，不让旁人看到她身上的实验服。

待在附近很快就会被发现的，两人驾车到了很远的旅馆，安顿下来。

旅馆的房间，竟是尚先生早早就定下的。那里已经摆好了生活必需品。

有一只小小的手提箱子，横卧在床头。

“去打开看看吧。”尚先生指着它，对小Q说。

一整套崭新的合身衣物，和小Q在车窗外看到的同龄人打扮，相差无几。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件属于自己的衣装。

只是，给自己这衣服的人说，为了防止有变态侵扰，这仅是套中性风的衣物。

不过，小Q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有正常的衣服穿，就已经很好了。

接下来，他们就可以肆意地在大街上闲逛了。小Q见到了那些书里面描述的娱乐场所，还体验了一番书本里没有的快乐。他们逛着逛着，在一个镶满了大玻璃的礼堂面前，停了下来。

里面是一个公共的科学讲座，幸好没有满人。小Q牵着尚先生的手就走进去听讲。

讲者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后面的介绍可以看出，她刚刚博士毕业，年仅18岁，是备受瞩目的天才生物学家。

她正介绍自己将要研发的一种药物，一种可以把一个人的性别，更改成二元性别以外的药物。她用身后的幻灯片展示说：

“如果世界上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那么，它们之间的界限和冲突是最为严重的。

“但如果，哪怕只在这中间，加入一种灰，哪怕是只有一点点，只有一条线，那么这时候，隔阂和矛盾就能不再这么醒目……

“所以，试想一下，加入的颜色不仅仅是灰呢？——红色绿色紫色……那我们的世界，就会像万花筒一般，每种颜色相互协调而又精彩纷呈，不就很好吗？”

一阵嘘声回应了她的热切。大家根本不需要她的发明。讲座草草散场。想必她以后的名声不会好了。

然而，在一众嘲笑着涌去的人群当中，有一个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记者，眼中闪着不一样的光。

“二位，能稍稍留一下吗？——鄙人对刚才的讲话十分感兴趣，可否让鄙人尽一份绵薄之力？”

即将闭场之时，尚先生示意小Q乖乖坐在座位上，自己叫住了那位小记者和生物学家。在往后的日子里，小Q会知道，那两位，就是W女士和L博士。

不过，该药物的研发倒是失败了。

这之后，他们又路过一个被警戒线封住的大楼。尚先生牵着小Q，向一位警官询问案件的大致情况。这是个女性被谋害的案子。

尚先生告诉小Q，每年都有很多女性被男性杀死。

…………

小Q一个人窝在旅馆房间的沙发上看电视。门锁“嘀”的一响，他们来了。

走出玻璃礼堂不久，尚先生接了通电话，完毕后就和她说，自己要先接一个人，让她先一个人回旅馆。小Q等了有一会儿，终于盼到了人。

来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拉了一杆行李箱，短发，天然卷，长相甜美，却有一双锐利的眸子。

“这是万莫怜，她爸爸托我照顾几天，”尚先生介绍道，又对那女孩说，“莫怜，这是小Q。”

“这就是那个无性人吗？”叫“万莫怜”的孩子问。

小Q的脸瞬间僵住了：——她，也会把自己从同类中，排斥出去吗？

“商人叔叔，”万莫怜转向尚先生，“你起的根本就不是人的名字！”

哎？！

没等后者回答，万莫怜自顾自地说：“我要叫她‘莲娜’！”

“噗嗤！”小Q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糖的名字……”

她在街上看到一种太妃糖，牌子的名字叫“依莲娜”。

“诶~~……”万莫怜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于是，“小Q”就成了“莲娜”。两个孩子很快玩在了一起。

万莫怜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对小兔子布娃娃，是可以捏在手里的那种。

她把其中一个耳朵是绿色的塞给莲娜，自己留着另一个耳朵橙色的，拿大拇指按着那娃娃的嘴，假装它会说话，然后和莲娜玩起了布娃娃打仗游戏。

娃娃一个叫做“小绿萝”，一个叫做“小橙萝”，统称“小萝萝”。

“为什么要叫我‘莲娜’啊？”莲娜按着布娃娃的嘴问。

“因为我觉得你是女孩子。”万莫怜以同样的方式回答道。

……………

万莫怜还和莲娜说了她自己家的事。

她说她父亲从小都不管她，这次好不容易记起她这个女儿，让她去公司的总部参观。

结果人到了以后，却又被忘记了，尴尬地晾在一旁，多亏了“商人叔叔”，她才有地方可以去一去。

正说着，隔壁房间里，传来尚先生通电话的声音。莲娜只能听见，电话另一端相当不客气的语气，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但是她记得，那个声音就是当时，批准自己做实验的上级的声音。

“是我爸爸打来了，好像有不好的事情。”万莫怜在一旁说。

什么，她爸爸？难道……

尚先生走出房门，对莲娜道：

“对不起，我们被发现了，现在，必须回去……”

莲娜明白不回去意味着什么。她不想害尚先生丢了工作。

…………

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研究所，在二楼自己实验室的莲娜，看见尚先生和万莫怜，与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站在一起。

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听见“消除记忆”“解除职位”等等。莲娜觉得，那帮人很快就会不让自己进行病毒实验了。

她望着病毒们的培养装置。

突然，显微镜下的毒株开始肆意蔓延，越来越快，越来越密……什么爆裂开来的声音。

在清醒的最后时刻，莲娜看到尚先生，奋不顾身地抱住万莫怜，替她抵挡飞来的碎片……

…………

“主人，你终于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