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救国

—CHAPTER THIRTY-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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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梧来到丹川这几日话说得少，多是在观察，人情风物，治理规划这种种。

也细细复盘了两川对于这件事的动向与反馈，闲暇之余还从旁人那了解了一些丹川这姐妹三人的旧事。

东拼西凑起来，大致是——

上官妍自幼被当作未来川主一般培养，她也不负众望成为了杰出的领袖，更具英气与魄力。

上官婧志在疆场，率性坦荡，提枪纵马天下，身后自有上官妍和整个丹川作为后盾。

上官婳出生时母亲难产而去，因此打小娇生惯养，养成这样乖张的性子。

宫里人都说，上官婧和上官婳一直都不对付，但到底还是会让着妹妹，外加上上官婧本就是喜欢行动大于言语的人，做出的关心都在背后，只是上官婳似乎从未察觉，导致误会越来越深。

以至于视自己的亲姐姐如仇敌一般，巴不得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按着丹川的规矩，九川联姻的任务本应由年纪最小的上官婳承担，可上官婧为了不让妹妹受委屈，甘愿自己放下执念的戎马生涯，远赴他乡。

平梧思来想去，几日相处和整件事情里，最大的意料之外的线索就是上官婳。

态度和立场都不明确，还帮着新川一行人完成劝上官婧会去的任务，若是说她希望上官婧早些离开她的视野倒合情合理，可她过分的热切殷勤总让平梧觉得太过反常。

对谋略之类向来敏感的她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就寝之前，她实在没忍住，同尹嵘提及了自己的顾虑。

平梧“她不曾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讲真的尹嵘的心思一直在整件事情的处理上，没过多注意上官婳，被平梧一番盘问属实是愣了好一会。

尹嵘“应该——没有吧？”

尹嵘略眯了下眼睛，轻叹着笑。

尹嵘“你不喜欢她？”

平梧垂着眼眸，是她在军中时惯常的思考凝神的样子。

平梧“她……本就夹在中间，又有着矛盾的立场，算起来不卷入其中当是最好。”

平梧“可如今却是帮我们的举动，却又不怎样尽心，分明吃力不讨好，就算是因为与婧婧的矛盾也太牵强了些。”

平梧“我看不清她的目的，总觉得应该离得远些的好。”

这几日上官婳常差人来他们的别院送各式各样的新奇物件，因着不想过多牵扯，都依平梧的吩咐，由桑榆一一谢绝了。

尹嵘哪能明白上官婳安的什么心思，眼下也无暇顾及，根本没将她的行为纳入关注范围。

看平梧如此关注还有些奇怪。

尹嵘“多考虑她的举动做什么，一个小姑娘家，不过性子嚣张跋扈了些，到底还是真稚，能有几个坏心思。”

平梧不怎么赞同他的话，却素来不喜同别人解释什么。

尹嵘看得出这事情也十分困扰她，本也不该将她绕进来，现在的情形已经改变不了，只能叫她安心些，不再去多想。

尹嵘“睡吧丫头，不早了。”

说是交流“不欢而散”有些过头，可对平梧自己，不准确的回应还是有些不愉快。

她不喜欢把事情绕复杂，上官婳如此搅局的作为实在令两边都难办，都下不来台。

她真心希望上官婳不要再打乱他们计划的好。

尹嵘按着自己的小算盘，次日去拜访了上官妍。

不指望她能将恩怨一笔勾销，只做到那个词叫“尽己所能”。

劳烦了司徒瑾替自己通报，便跟着她进了殿内。

司徒瑾“主上，新川八少主求见。”

尹岐能否再扳回一局，大抵要靠尹嵘今日的表现了，说是“成败在此一举”倒也不为过了。

由此，他便更端正了态度，欠身行礼，面带微笑，十分平和。

尹嵘“丹川主。”

上官妍在案前，手中还拿着奏折，先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目光落回折子上。

上官妍“八少主有话不妨直说。”

她是聪明人，见了尹嵘便知他求见目的为何。

她亦清楚自己的立场和决定，不单是为自己的妹妹，亦是为丹川，或是万千女子，搏一搏道义。

尹嵘知道上官妍是爽快的性子，不喜拖泥带水，便去了备用的词藻边幅，直入主题。

尹嵘“这门婚事是两川和盟的凭据，您为郡主撑腰，无非是想让她回到新川以后好过一些。”

尹嵘“川主用心良苦，在下一直看在眼里，深感佩服。”

闻言，上官妍怔了一下，放下刚执起的朱砂笔，正视于他。

尹嵘“但在下斗胆揣测，丹川主不满百年和盟久矣，也想借此机会向新川示威。”

上官妍眉心一跳，略向前倾了倾身子。

上官妍“你凭什么这么说。”

尹嵘“接下来的话，您或许听着不舒服，但于情于理，我该说。”

他微笑以示敬意，接着慢慢踱步。

尹嵘“每三年九川大选，丹川多找借口推诿，唯有遭遇洪涝天灾须新川施以援手之时，才会忍痛将适龄女子嫁来。”

尹嵘“丹川对女子一视同仁，不忍让平民百姓受苦，而这份责任往往就落在了丹川主您家人的身上。”

上官妍“没错，轻视女子之地，视女子为物，用以交换牺牲抵押，我丹川绝不是如此。”

上官妍凛然正气，予以回应。

上官妍“何况此次是五少主的行为折辱了我丹川的颜面，就算孤答应让婧儿回去，恐怕孤的水师也不会答应！”

尹嵘“丹川遭遇洪涝幸得新川施以援手，而其余七川亦仰赖新川，这一旦引战，丹川恐孤立无援。”

他本不想以这样的说话方式同丹川主进行交涉，说到底他不喜干政便也出于此。

不过若不摆出新川强硬的态度，只怕上官妍也会以为自己的决策绝妙无二。

上官妍“你威胁孤？”

尹嵘“在下不敢。”

尹嵘“但我们都清楚，和平对所有人都有好处，这百年和盟不可撼动。”

尹嵘“而这以婚约立定和盟的规矩，不是不可以更改，现在不是时机以后却未必。”

尹嵘“川主希望女子的命运不再为利益驱使，我亦许愿天下海晏河清，说起来，我与川主本就是不谋而合。”

上官妍“八少主很善纵横之道。”

尹嵘“川主谬赞。”

尹嵘“我本心远朝野，却又希望还世道以公正。”

尹嵘“我愿给丹川主一个承诺，若有在下说话的一日，必定会革新这不合理的和亲旧制。”

上官妍“不过孤凭什么相信你？”

上官妍“你始终是新川的少主，难道还会为我丹川考虑不成？”

尹嵘“不单是为了丹川，而是为了九川，和亲往往强人所难，与其成为怨侣，倒不如以利为凭。”

尹嵘“如今外川重商，以生意为纽显然比婚姻的关系维持更加可靠。”

尹嵘“时移世易，新川若一味守旧就枉称新川了。”

上官妍起身，向尹嵘这边走来。

上官妍“八少主，孤没想到，你竟然敢在丹川如此直言不讳。”

尹嵘“我与丹川主都是率直爽朗的性子，直言又有何妨。”

尹嵘“此外若郡主肯回新川的话，我们一定会约束五哥，不会让她再受薄待。”

尹嵘“在下言尽于此，还请丹川主思量。”

尹嵘欠身告辞，不过错身走出几步，便听见上官妍的提示。

上官妍“午后孤会与舍妹在校场演习射艺教导兵丁。”

尹嵘“多谢丹川主！”

尹嵘大喜过望，总算又争取到了宝贵的机会。

只管帮尹岐这最后一次了，再有这样要吊着半颗心毫无定心剂的差事他可万万不接手了。

出了丹沛殿这一路，尹嵘倍感轻松，走而走地便笑了。

为他引路的司徒瑾见他兴致这般好，大抵也猜到了几分方才殿内发生的事情。

司徒瑾“素闻八少主不涉政事，此番被派来丹川，又为五少主的事情这般费心力，也是我们不曾想到的。”

尹嵘顿了顿，背过双手耸了下肩膀。

尹嵘“到底是我们有错在先，我是作为少主也好，作为弟弟也好，不论如何都该尽心处理。”

尹嵘“夫妻和睦是要事，两川百年交好亦至关重要，是而不敢松懈。”

从前在新川，在那缺少温度的别院里，他是断然不会有如今这般魄力的。

愈加圆滑，初露锋芒，至于今日做出如此沉甸甸的承诺。

信由心生，于他，对丹川主的承诺也算是一番肺腑之言，大抵是因为，现如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是有平梧，他发觉了热爱生活的意义。

两人成婚时针锋相对，而在日常点滴中融化彼此的心墙，再到现在，至少对他来说，平梧在便会心安。

时时想起还会感谢当初自己的选择，去父亲那求来这一纸婚约，起初由他争取，而那之后的日子里两人都在做出努力。

幼时母亲曾讲，所谓成长就是当你的心里装下一个比自己更重要的人，过了这许多年，他才真正明白。

九川和盟，将他们凑在一起，由此他才知道择一位伴侣是多么重要的决定，他才知道爱一个人的真谛。

可和亲毕竟不会每一桩都尽如人意，世事不可强求，若能改此制，能教多一些人求得自己的好姻缘，自然是人生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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