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在遵化未做停留，我和十三弟便带着若曦的骨灰回到了紫禁城。

十三弟送我回到养心殿，眼中满是沉甸甸的悲痛，却还在安慰我道：“皇兄，节哀。”

我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他担忧地看着我，转身走了。

我进了养心殿，把瓷罐放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而我的眼泪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洞的灵魂了。

除了上朝之外，我不再见任何人，就连批奏折的时候，也要把瓷罐抱在怀里，好像这样，就可以骗自己说，她没走一样。

雍正四年，我下旨削去了老八、老九的宗籍，并令其子之名自行书写。同年八月、九月，老九和老八先后亡故。

至此，当年的八爷党已再无回天之势，朝廷上的政治也随之开朗清明。

而我，则想着要不随了若曦的愿，选了一个有风的日子，跟十三弟来到了野外。那里空空旷旷，视野开阔，让人心里生出一份无拘无束的自然来。

我缓缓地打开瓷罐，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骨灰，珍重地握在手里。看着手里的骨灰，心里不禁抽搐着，当年的你，曾为我精心准备了生辰，你渴盼的长长久久，到头来还是剩下了我一个人。那天你教我许愿，我学着你的样子，对着那九十九支蜡烛低头冥想，庄重地祈愿，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愿望是什么，其实很简单，只愿我们真能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相守。而今日的我是一滴悔恨的溶雪，在流浪的尽头化作千丈瀑声，从痛苦的胸中发出吼声，呼唤着，呼唤啊---我那失去的爱人。

蓦然回想起当年绿芜去的时候，我曾无限哀悯过十三弟，现在终是明白，原来我也和他一样！在我今后漫天风雪的路上，在以后朦朦胧胧的刹那间，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在生与死的分界前，我心中只会有一个遗憾，便是今生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与我的她相见！

短相思兮无穷极，长相思兮长相忆！

最终，我还是收了回去。

若曦，对不起。

但我觉得，你是愿意的，你是愿意陪在我身边的。正如巧慧之前说的那样，你是愿意跟我回来的，你是愿意留在我身边的。

雍正六年三月。

眨眼间，若曦已去了近三年了。右肩上的箭伤虽已久远，但遇到潮湿或阴暗的天气时，仍然会隐隐作痛。

今晚自己睡在养心殿榻上，忽然就痛得醒过来，捂着肩膀怔怔地愣了一会儿，才发觉到又快到了若曦的忌辰了。

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

我没了睡意，推开了殿门，随意地站着。夜深人静，更深露重，一股寒气逼来，直直地吹凉了心。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这天上完朝，正准备去东暖阁，路过正大光明殿，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和瓷器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