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天生一对

费奥多尔生长在莫斯科最普通的家庭中。

5岁之前他认为自己的人生就这么样了:他父母双全，有一个不是很机灵的哥哥，除了身体不太好和有些小聪明之外没特别的地方。他会像别的孩子一样进入学校学习，他的成绩很好，用不了两年就能跳级上大学，给和他同届的学生笼罩上“别人家的孩子”的阴影；他会大提琴、小提琴、钢琴等多种乐器，也会在艺术展上高谈阔论。未来他也许选择继承父亲的医院，和哥哥米哈伊尔斗的不可开交；也许他选择从商，或者成为一名数学家、物理学家或者哲学教授。然后他会娶一名既非常聪明美丽，又活泼愉快的小姐，生下一个继承他的美貌与智慧的孩子——最好是男孩，照顾起来粗糙一点也没关系。老死后，他会和他早早离去的双胞胎弟弟葬在同一片土里，告诉他，他们的人生很美好。

他像莫斯科的普通人们一样过着普通日子。

直到5岁后，他觉醒了异能力。

他是在父亲的医院的病房里觉醒的异能力。当时他还在打点滴，异能力的觉醒让他身边的一切物品都扭曲了。点滴瓶破裂，手上的书本变成一团废纸，身下的床坍塌，他一屁股摔在地上后，地板又开始破裂，他一层一层地往下掉，从4楼一路畅通到1楼。等费奥多尔茫然地回过神来，只感觉屁股和大腿火辣辣地疼痛，原来屁股下面还硌着一块床板碎片；他环顾四周，周围人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掺杂着厌恶和恐慌；他抬头，天花板上留下一排整齐的圆洞。

觉醒异能力的原因非常荒谬，仅仅因为费奥多尔忽然打了个喷嚏。

后来，他发现他的同类们都行为怪异，他的父亲和哥哥对他更加厌恶，他的母亲把他锁在家里，除了去厕所以外，半步不能离开他的房间。他的身体变得更差了，他周围的人和物都变了，他生他们的气，却凭聪明的大脑深刻明白一切改变的原因，他知道怎么样才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好处，同时为明白母亲对他的宠溺，有很大部分源于他表现出的顺从、乖巧、听话很好地满足了她身为母亲的“虚荣心”，而不是他是她的孩子。

异能力出现的那一刻，费奥多尔明白了自己是多么的与众不同，然而这个发现并没有带给他快乐或者高傲，这是一种模糊的感情，这种感情一步一步的进入了他那反应灵敏的头脑。他的灵魂中本有某种深深扎根的本能，生活的各种环境把它扼杀了，但是它顽强地生长，如同癌瘤在活组织里生长那样，最后直接把他完全控制了，迫使他走向一条布满荆棘与毒蛇的道路。

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种本能竟会抓住他这个5岁的小孩，甚至会把他彻底毁掉，让他身边的人也遭受苦难。不过，神明捕捉人的方式就是这么令人大惊小怪。类似于费奥多尔这一类人，他们拥有天赋而注定不凡。神明用极其机敏的态度对他穷追不舍，最终会将他彻底征服，让他放弃对舒适生活的享受，去追求看不见希望的理想。

扎西德勒进来时，他感到灵魂一阵痉挛。

女孩身上有某种活生生的东西，让他感到战栗的是，仿佛它们是在地球的黑暗历史时期被创造出来的，那时万物都还没有不可改变的形状。它们显得过分透明了些。它们沉甸甸的，硝烟和多舛的命运的气息扑面而来。它们好像具备一种自身特有的迷人的激情。像是施了魔术的果子，咬上一口，也许就可以打开只有神明知道的灵魂的秘密的大门，进入他想象中的理想的世界。它们也暗藏着各种始料不及的危险，尝上一口，也许会把他变成恶鬼或者野兽。所有幸福的、温暖的东西，所有依附健康关系和人的简单的自然的喜悦的东西，都惊慌失措地躲开了它们。

但是，它们在扎西德勒身上又有一种可怕的吸引力，如同伊甸园中知善恶树上的果子，女孩确实具备费奥多尔未知的种种可能。

“您能交给我什么呢，小姐？”他问，努力平复喷涌而出的激情。

“什么都不能。”扎西德勒回答。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我是来教导你的。”

费奥多尔开怀大笑，他笑的非常痛快，心情兴奋极了，心扑腾扑腾跳得直响，甚至感到发痛。

可是不一会儿，他咳嗽地很厉害，刚才因激动而红润的脸颊霎时变得惨白。他像是不咳出血来不罢休一般。他想停下来，但是身体不听他的使唤，他紧紧抓着双腿间的大提琴，用它作为支撑，堪堪没有倒在地上。

扎西德勒连忙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再帮他顺顺气。费奥多尔的身子骨是多么弱啊，她生怕一不小心一掌拍断他的后背，以至于和他说话时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你病的很厉害。”扎西德勒说，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费奥多尔也攥紧她的袖口看着她。

她的睫毛长极了。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他问，“请帮我把大提琴放到那边的琴架上吧。”他指向房间右边。

费奥多尔的房间很大，衣柜、书籍、双人床放在这里也还剩很大的空间，暗紫色的墙纸上挂着麦克尼尔·惠斯勒的铜牌画和简洁的黑色镜框。在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学习桌，上面有一些哲学和数学的书籍，床头柜上也有物理、化学类的书，费奥多尔早上起床和睡觉前都会翻看他们。文学类的书籍在他这里少的可怜，战争的混乱背景下，连出版的书籍都透着一股阴霾，人们貌似也更偏爱悲凉的故事，然而这些东西千篇一律，费奥多尔看过两本后就不乐意看了，现在好的作品基本没有。

“我从战场上逃出来了。”她答，帮他把大提琴放好。

“你为什么要逃？”

“因为那里容不下我了。”

“你觉得这里能容得下你吗？”

她没接话，对于哪里容得下她这个问题已经使她苦恼了很久，已经使她痛苦到极点，她拿这些问题折磨自己、刺激自己，甚至觉得这是一种赎罪。但是这些问题都不是新鲜的，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从她诞生起就亟待解决的、已经存在了好多年的老问题。她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这个烦恼了，后来逐渐增强，日积月累，具有一个可怕的、怪诞的和空想的问题形式。

她曾完全放弃自己生命的权利，永久地克制一切感情，放弃自我和生活的一切权利，靠着命令苟活至今。

如今她走投无路了。

“来下一盘棋吧。”费奥多尔又提议道，并心安理得地使唤扎西德勒，“就在书架右边的抽屉里。”

扎西德勒没有理由拒绝他。她跟着他走向他经常坐的那张桌子，把棋盘和棋子摆放好。她的面部表情高深莫测，一声不吭。费奥多尔瞄了一眼她的嘴，那里的表情让他看不清楚她的内心世界。他多看了几眼她的眼睛，捕捉隐秘的目光，璀璨如烈阳的颜色和她本人的性格完全不搭边，但却是迷人的、极具诱惑的，令他想把那双眼睛挖下来，让她永远注视着自己，但那双眼睛似乎嵌在她的脸上更好看一点。他又审视她的额头，寻找感情的稍纵即逝的纹路。她的脸像一个面具，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坐在他面前，隔着一张桌子，一动不动。

他发现她真的很美。

从他目前听到的情况，他知道她是一名外国士兵，偷渡到俄罗斯后被谢尔盖介绍过来。她穿着他母亲的衣服，整洁、美丽，给这件旧衣服的格调拉高不少。她一定是从远东的战场上逃出来的，这足以说明她实力强大、心地冷酷，遭遇重大打击。她没有把国家看做保护她的安全庇护所，抛弃了身后的所有来到莫斯科，一头扎进她看得很清楚的极端痛苦和迷茫中。这表明她在寻找一种渴望和追求，不在乎物质生活，即便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这从她不清不楚地来到他面前倒是一点也不难看出来。她一定是个性格复杂女孩，纯真和青春的欢快在她身上都不存在，她国色天香的外表下分明藏着某些戏剧性的东西。

因为这次与扎西德勒的相遇，费奥多尔感到十分兴奋，虽然从表情和动作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把国际象棋下好。一方面，他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把扎西德勒打败，因为她这个棋手是他目前为止遇见的最好的对手，他认为自己能享受到打败她后的快感和征服感，因为他们同样聪明。另一方面，如果扎西德勒被他打败了，她会对他产生更浓厚的兴趣，他想让那双眼睛在看他时产生别样的情感。他想在她的心里刻下更深的印记。

有人认为只有在下棋时才能最看清楚一个人的性格，那就让他来看看扎西德勒会有什么样的细微的表现。

他们下完棋后，费奥多尔问了扎西德勒几个学术性问题并让扎西德勒即兴演奏一段大提琴曲。她展现了比他更高的知识和技术水准。他要求扎西德勒这段时间留在这里，但是她拒绝了。中午玛莉亚把午餐端上来，都很清淡。费奥多尔给她开了比从前他的家庭教师高5倍多的工资，玛莉亚见小儿子那么满意和高兴，扎西德勒又是那么讨人喜欢，自然无条件支持。午饭后，他们没再说什么题外话，扎西德勒给他讲什么都是一遍过，他俩凑在一起可爱极了。

扎西德勒没有透露什么细节让费奥多尔得出什么结论。他的兴趣更浓了。她是一个挣脱了桎梏的灵魂。如同那句套话说的，她没有发现自己。和她相处不只是因为她在知识方面的渊博和天才；不只是因为她的美丽和独特的美丽及其中还有某些奇迹般的东西；也不只因为她的灵性，令人不安而又令人眼前一亮，引导费奥多尔的想象力沿着自己未曾想到过的途径驰骋。

那是为什么呢？费奥多尔扪心自问。

扎西德勒眉眼淡然，此时坐在他身旁，帮他取下另一本书，翻开，然后又帮他把杯里的热水倒满。那双漂亮的眸子毫不避讳地朝他望来，她的双眼冒出一种超乎人性的目光。 费奥多尔看见着目光后心潮涌动。他无话可说了。任何语言在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里都会显得那么低级、那么愚蠢。

‘因为她来到莫斯科的目的就是与我相遇。’费奥多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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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完。

学大提琴的不要杠我，作者智商真的有限，陀总的身世也没咋交代，我就自行发挥了啊。

费佳也走青梅竹马小甜饼路线，真的是小甜饼哦(´-ω-`)

我们扎西德勒是个标准的全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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