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门口,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走在街道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唐嫋嫋穿着一袭鹅黄色百褶裙,以往编着的头发也松了下来,柔软的披在她的肩头,发髻上别着一支绣球发簪,这只发簪让她整个人都柔和起来,多了几分活泼可爱。
她掀开帘子,探出头去,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顽皮的落在马车上。
她三日前被洛寒秋打晕带来这里,后洛狗又用紫笛威胁她,让她必须参加宴会,没办法,唐嫋嫋只能妥协。
“小姐,该下马车了”
马车旁,一个小丫鬟抬起手,示意她走下来。
她叫妙云,是洛狗怕她丢人给她临时租的丫鬟。
唐嫋嫋搭着她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城主府今天很热闹,毕竟是昭敏郡主举办的赏花宴,城中有些权势的人家都来了。
唐嫋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才抬步走上去,还没到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叫她的人是一个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的男子。
这个男子长得太出众,他这一唤,唐嫋嫋身上多了不少打量的目光,唐嫋嫋假装听不到,带着妙云快速地奔向城主府。
由于太紧张了,她根本没注意到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目光里全是忌惮。
城主府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分东院和西院,东院用来招待客人,西院则是一个小海棠林,在其尽头还有一池莲花,四周栽着杨柳,还有一个亭子。
有一条曲折的走廊连着东西两院。
唐嫋嫋进去后,没跟去赏花,而是按照计划缩在没人注意到的走廊里。
反正洛寒秋也只是让她参加宴会而已。
她想安静的过完这一天,然而事与愿违,很快,一个打扮得十分张扬的小姑娘找到了她。
唐嫋嫋正缩在墙角过猪生,她头埋在双臂之间,准备睡觉,妙云在一旁站着。
唐嫋嫋睡得迷迷糊糊的,梦中好像听到周围吵吵闹闹的声音,妙云没叫她,她也只当是自己睡迷糊,幻听了。
直到被人踹了一脚,她才惊醒过来。
她仰头,带着起床气冲着打扰她的人大吼,“干嘛呢!没看到你姑奶奶在睡觉吗?!”
看到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莫名比人矮了一截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手撑地,在那人没开口前借力站了起来。
因此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小姑娘退后一步,她着一袭粉色华服,宽大的衣裳将她衬得娇小,脸色苍白,肌肤白皙,茫然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柔弱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嫋嫋才是找茬的那个人。
唐嫋嫋打量着比自己小一轮的小姑娘,不屑的表情显露无疑。
“我还以为是谁呢!一个小丫头片子”她叹了口气,大度道:“算了,看在你这么瘦弱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省得你告家长,打哪来回哪去吧,别来打扰你姑奶奶睡觉。”
说话间,唐嫋嫋已转身过去,妙云趁拦在她前面的人分神赶紧逃离。
在唐嫋嫋抬脚就要离开的时刻,一只手握住了她皓白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别想走,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小姑娘恶狠狠地盯着她,威胁道。
唐嫋嫋很诚实,她说:“不知道,所以……你爹是谁啊?”
天知道!她是真情实感的疑惑,但是小姑娘觉得自己有被冒犯,脸色更难看了,那张小脸被气出了红晕。
她抖着手指,咬牙切齿:“你…你……当真放肆!”
“我爹可是大启的户部尚书,你算哪门子东西,也配问我?”
唐嫋嫋点头,“嗯,我不配,我就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而已,所以请……,这位小姐放过我吧。”
她用力攥紧唐嫋嫋的手腕,怒道:“你在敷衍我?”
唐嫋嫋挣扎,将她的扒拉下去,认真道:“我没有。”
前方的姑娘在蓄力,眼看又要开始一场大战,唐嫋嫋果断跳下廊柱逃走了,妙云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
那名柔弱的姑娘被她气得捂着胸口,气色差得快升天,她身旁的两名丫鬟慌张地替她找药,为她服下。
唐嫋嫋回头看了一眼,见她们没空搭理自己,赶紧头也不回地拼命向前跑。
*****
唐嫋嫋穿过热闹的人群来到池边的亭子里躲,妙云喘着粗气站在她旁边。
亭子没人,众人都在林中赏花,荷花虽好看,近来却败来不少,看起来极不吉利,自然不会有人观赏。
唐嫋嫋打了个哈欠,趴在栏杆上,看着不时跃出水面的红鲤鱼,问:“刚刚那个小姑娘,是谁啊?”
妙云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盖住她眼中的所有情绪,她说:“奴婢不知。”
唐嫋嫋“嗯”了一声,自顾自的说道:“洛寒秋没告诉你,来参加宴会的人吗?”
妙云没回话,唐嫋嫋也不催,继续阖上眼,在微风中缓缓入梦。
可能是老天爷觉得她太闲,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个小姑娘没一会就找到了她,那个时候,唐嫋嫋刚闭上眼不久。
听着耳边吵闹的声音,她实在忍受不了,猛地睁开眼,朝拉扯的几人大吼:“安静点好吗!老娘要睡觉!”
小姑娘气势汹汹地到她跟,满脸讥讽,“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早些时候当狐狸精勾引人时怎么不想会不会有麻烦!”
唐嫋嫋觉得她有病,自己什么时候勾引人了?
她们争吵的声音很大,吸引了不少赏花的女子,她们围在亭子周围,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那两个人是谁啊?胆子这么大,居然敢闹昭敏郡主的赏花宴!”
“不知道啊。”
“我只知道那个穿粉衣的是户部尚书之女,谢佳樱。”
“啊,原来是她啊。”
问两人是谁的女子赶忙凑到说是她的紫衣女子身旁,问:“你认识她?”
周围的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紫衣女子身上,紫衣女子摆摆手:“不认识,但听说过。”
她旁边的与她相熟的女子露出八卦的眼神,用手肘碰了碰她,道:“说来听听。”
“这谢佳樱是户部尚书唯一的嫡女,户部尚书除她外连个庶女也没有,自小便千娇万宠着长大,跟当年长公主的女儿宋余甜有得一拼。”
“更别提她自小体弱多病,她家对她,是真的做到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众人恍悟,皆道:“原来如此,难怪她敢如此放肆。”
紫衣女子又道:“我还听说这谢佳樱自小爱慕仓棱郡,郡守二公子裴厌。”
有人惊呼:“裴厌?我刚刚好像看见,裴二公子与谢小姐对面那个女子搭过话。”
众人纷纷道:“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解释通了,谢佳樱自小备受宠爱,自是不怕麻烦,只是可惜了另外一位姑娘,她们记得那姑娘一直对裴二公子避嫌。
众人一阵嘘唏,与紫衣姑娘相熟的那个女子又凑近,她趁大家注意都在亭子里,她问:“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乘伯父不注意偷偷出去了。”
紫衣姑娘嘿嘿一笑,求饶道:“你别告诉我爹行吗?”
女子冷笑一声,不作答,和众人一起,将目光投到亭中吵着吵着开始打架的两个人身上。
唐嫋嫋以一敌二,妙云和谢佳樱身边其中一个丫鬟打,唐嫋嫋和另一个,还有谢佳樱打。
说是以一敌二,其实实际上一直和她打的只有那个丫鬟,谢佳樱那个丫鬟挺厉害的,应该是习过武的,唐嫋嫋在谷里那一个月,天天和各种野兽打交道,身体自然不弱。
但仍是不敌,还好有谢佳樱“帮忙”,丫鬟要顾及她,自然也就只能和唐嫋嫋打个平手。
这边动静越闹越大,终于宴会的主人也被她们招来了。
陆纤依的出场自然是引人注目。
别人都是衣服首饰衬人,陆纤依不同,步摇被她那一张绝世容颜衬得耀眼万分,她一出现满园风光皆失色。
她着一袭碧色散花百褶裙,头上戴着金色步摇,画着浅妆,眉目素净,眼神凌厉,整个人看上去高贵无比,宛如女皇降临。
众人惊艳之余,还是本能地给她让出一条道。
陆纤依走在那条道上,在众人惊讶又敬重的目光下,款款走去。
她的到来让时间都停了下来,唐嫋嫋看着前面呆着的两人,退后一步,离开了战区。
她看向陆纤依,看着她举止端庄,落落大方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唐嫋嫋定定地看着她,一旁的妙云急得直摇唐嫋嫋的衣袖,唐嫋嫋仍不为所动。
她们身旁的谢佳樱得意地笑,她道:“郡主,是她!她先来招惹我的!”
妙云慌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其中真意有几分又有多少人知道呢,众人也是一惊,接着纷纷摇头。
怜她错过最佳时机。
唐嫋嫋不慌不忙地走过去,贴近陆纤依,在她耳边道:“我听说嫉妒会使人面目全非,陆小姐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陆纤依摇头,皱着好看的眉头,退后一步,看向一满眼皆是玩味的她,道:“我知道,你不是,我信你。”
不知为何,陆纤依恍惚觉得当初认识的小白兔,只是一场梦。
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苏婉,咄咄逼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算计得了的。
唐嫋嫋点头,笑道:“对,我不是,我当然不是,毕竟我谁也不在乎,又怎会是那种人。”
谢佳樱看得一脸懵,她不知唐嫋嫋说了什么,竟挽回了局面,知道习武之人耳目都远超于常人,她小声问身边人,“她们说了什么?”
她身边的人犹豫着,直到看到她不耐烦又不容拒绝的目光,才道:“她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后面的话没讲完就被谢佳樱一把推开,谢佳樱气得跺脚,她失了理智,更顾不上面前站着的人,她一把拉过唐嫋嫋的衣领。
两人又开始打起来,打得不可开交,场上所有的人都没料到,居然有人敢到郡主面前闹事,都呆住了。
只有陆纤依镇定着,她上前想要去分开两人。
噗通——
是落水声,巨大的落水声。
空气凝滞了一瞬。
不知是谁的一句“不好了,昭敏郡主落水了”换回了众人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