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日子像指缝里的沙，攥得再紧也还是悄悄漏了。
耿继辉手机里弹出归队通知的时候，他正蹲在床边给乔歆欣削苹果，刀刃划开果皮的“沙沙”声忽然顿住，指尖捏着苹果转了半圈，没敢抬头看她。
乔歆欣早瞥见了他屏幕上短信，手里捏着的书页轻轻动了动，却没作声，只垂着眼看他指尖的动作。
他削苹果总爱绕着圈削，果皮连成一长条不断，从前她总笑他“闲得慌”，如今瞧着，倒觉得这慢吞吞的样子让人心里发软。
“欣欣”耿继辉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好递过去，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队里……催我归队了。”
乔歆欣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漫开，却没压下喉咙里的涩。
她点了点头，尽量让声音听着平和“知道了，你该回去了。”
“我跟高中队打电话了，想再请几天假。”耿继辉蹲在床边，仰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恳求和无奈“他说这次任务紧，实在批不了……”
他伸手碰了碰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指尖轻轻摩挲着“我也不想走。”
这话说得实在，没半分虚饰。
这阵子乔歆欣会对着他笑了，甚至让他牵着散步了，仿佛回到了之前热恋的时候，他恨不得把每分每秒都掰开来用，哪舍得离开。
“任务要紧。”乔歆欣把苹果递到他嘴边“你本就该在队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这儿有爸妈和阿姨照顾，恢复得也快，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耿继辉咬了口苹果，没尝出甜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不在，你得按时吃药，医生说的康复训练别偷懒，还有……别总对着窗户发呆，让阿姨和我妈陪你多下楼走走。”
他絮絮叨叨地嘱咐，从三餐吃到穿衣，连晚上睡觉别踢被子都念叨了两遍，活像个要出门的老母亲。
乔歆欣听着，忽然笑了“知道了，耿小壮，你这比我妈还啰嗦。”
“我这不是怕你忘嘛。”耿继辉也跟着笑，眼里的红却悄悄漫了上来“等这次任务结束，到时候……到时候咱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好。”乔歆欣点头，指尖轻轻按在他手背上“我等你。”
就这三个字，让耿继辉鼻尖猛地一酸。
他握住她的手，把脸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像怕碰碎什么似的“不会让你等太久，我很快就回来。”
收拾行李时，他磨磨蹭蹭地把东西摆了又摆。
乔母进来送水果，瞧着他把那件衣服叠了三遍，忍不住笑“小耿，放心去吧，欣欣有我们呢。”
耿继辉“嗯”了一声，眼里是化不开的不舍。
要走时，乔歆欣坚持要送他到楼下。她穿了件浅灰色的外套，站在住院部门口的梧桐树下，风拂起她的发梢，阳光落在她脸上，比刚醒时红润了不少。
“到了队里给我发消息。”她仰头看他，眼里没什么不舍，只带着点软乎乎的期盼。
“哎”耿继辉点头，手攥着背包带，指节泛白“你也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他想说的话还有一肚子，可话到嘴边，却只剩这句翻来覆去的叮嘱。
车来了，他却迟迟不肯上车，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眼里。
乔歆欣朝他挥了挥手，嘴角弯着笑“快走吧，再不走赶不上了。”
“那我走了。”耿继辉后退一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等我。”
“我等你。”
车门关上的瞬间，耿继辉扒着窗户往外看，见乔歆欣还站在梧桐树下，朝他的方向望着。
车慢慢开远，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被拐角挡住，他才缓缓收回目光，抬手按了按发紧的胸口。
他知道，这次分别不是结束。
等他完成任务回来，他就再去问高中队他的转业申请，到时候就再也不分开了。
到时候，他要牵着她的手，去她想去的地方，把这半年多欠的陪伴，一点点都补回来。
任务结束的哨声落定，耿继辉刚把装备归置好，换上作训服就攥着袖子往高中队办公室冲。
敲开门就看见高中队往搪瓷缸里续热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半张脸。
“高中队”耿继辉站在桌前，脊背挺得笔直，语气却带着点没藏住的急切“我那转业申请……”
高中队放下水壶，瞥了他一眼，没答，反倒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跟我来。”
耿继辉愣了愣，见高中队已经迈开步子，赶紧跟上。
两人没往档案室走，反倒绕去了礼堂方向，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伞兵咋咋呼呼的笑，混着强子的咳嗽声，热闹得不像要谈公事的地方。
“高中队，我们来礼堂干什么？”他忍不住问。
高中队没回头，只扬了扬下巴“到了就知道。”
推开礼堂大门的瞬间，耿继辉彻底僵住了。
原本该空着的礼堂里，孤狼B组和A组的人全都在，伞兵正偷偷往卫生员背后贴纸条，被小庄一把拍掉。
A组的几个老队员靠在右侧墙根，脸上都挂着笑，何大队站在主席台上，手里捏着份文件，肩上的将星在灯光下亮得晃眼。
“报告！”耿继辉下意识抬手敬礼，指尖绷得发紧，心里的疑惑像团乱麻，这阵仗，哪是批转业申请的？
何大队抬手回礼，嘴角弯了弯“耿继辉，到前面来。”
耿继辉往前跨了两步，站定在主席台旁，眼角的余光瞥见伞兵冲他挤眉弄眼，小庄则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他更懵了，只能攥紧了拳，等着下文。
“根据部队相关规定，经上级批准，现任命耿继辉同志为陆军少校军衔。”何大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清晰地落在每个角落“该同志在此次跨境反恐任务中，指挥得当，英勇作战，荣立二等功一次，符合晋升资格。”
耿继辉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晋升？他明明……
正愣着，何大队已经走下台，手里拿着副崭新的军衔，金色的星徽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愣着干什么？”何大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笑意“拿着吧”
高中队在一旁推了他一把“回神了”
耿继辉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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