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陈设还是跟之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乔歆欣刚坐下，耿母就端着杯温水过来，挨着她坐下，上下打量她“最近咋样啊？瘦了点呢，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挺好的阿姨”乔歆欣接过水杯，指尖蹭到杯壁的暖，扯出个笑“就是天气热，吃的少了点。”
“天气热是吃不下。”耿母笑着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小壮他咋没跟你一块儿回来？这小子，也不说送送你，就放心让你一个人来？”
乔歆欣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杯壁的暖也捂不热指尖的凉。
她垂着眼，盯着杯底的水纹，轻声道“他忙呢，部队任务多。我想着好久没来看您了，就自己过来了。”
“嗨，这臭小子！”耿母嗔了句，却也没多疑，只叹道“委屈你了欣欣，小壮是部队的难免给你的陪伴太少了。”
“我理解。”乔歆欣摇摇头。
“好孩子”她拍了拍乔歆欣的手，眼里的笑软软的“你能来真好，晚上在这儿住，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南瓜糕。”
乔歆欣抬头，撞进耿母温和的眼里，鼻尖猛地一酸。她忙低下头，用杯子挡着脸，闷闷地应了声“好”。
水纹晃了晃，映出她泛红的眼尾，原来他还没跟他妈妈说他们已经分手了。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她会一个人来。
耿母见她应了，笑得眼尾堆起细纹，起身往厨房转“你坐着歇会儿，我去摘把青菜，再给你炖个鸡汤，补补身子。”
乔歆欣望着她走进厨房的背影，手里的水杯渐渐凉了。
她悄悄打开帆布包，摸出那个布袋子，里面是她第一次来耿母塞给她的玉镯子，那时她红着脸收下，耿继辉站在一旁温柔的笑看着她。
如今袋子沉甸甸的，硌得手心发慌。她本是来还镯子的，可刚才耿母那句“等下给你拿钥匙”，还有眼里那点真切的热乎，让她把话又咽了回去。
正发怔，厨房传来耿母的声音“欣欣，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碎花碗，我给你留着呢！等下就用那个盛南瓜糕。”
乔歆欣应了声，眼眶有点发潮。她起身走进那个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的房间，床头还摆着他穿军装的照片，只是不一样的是，旁边比上次多了张她耳边别着月季花一身连衣裙笑的幸福的照片。
她伸手碰了碰照片的边缘，轻声问“耿继辉，你到底在想什么？”
“欣欣”耿母端着盘洗好的樱桃走进来，往她手里塞“快吃，刚买的，甜着呢。”
乔歆欣咬了口樱桃，甜津津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心里却泛着涩。
耿母挨着她坐下，她看出来乔歆欣情绪不太好，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絮絮叨叨地说之前的电话内容“小壮这孩子，打小就犟。上次打电话回来，我问他跟你处得咋样，他就含糊说‘挺好’，问他啥时候带你再来，就说‘等任务完了’。你别跟他置气，他那嘴笨得很，心里有数着呢。”
乔歆欣点点头，没敢接话，怕一开口就露了馅。她把樱桃核悄悄吐在手心里，又捏紧了，原来他连电话里都没提分手的事，是怕家里担心，还是……
耿母看了眼窗外“日头还早，等下吃完饭阿姨带你去镇上逛逛？给你买点老马家的糕点。”
乔歆欣望着耿母眼里的期待，实在没法拒绝，只好点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落在心里，却像被水浸过的棉絮，沉得很。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樱桃核，这趟来，本是想做个了断，可现在，心里的执念没散，反倒缠得更紧了。
厨房里飘来鸡汤的香味，暖融融的，乔歆欣吸了吸鼻子，把眼眶里的湿意忍了回去。至少现在，她还能陪着阿姨坐会儿，像以前一样。
吃完饭，耿母拎着个竹篮，拉着乔歆欣往镇上走。午后的日头斜斜地晒着，青石板路上映着两人的影子，耿母絮絮地说着镇上的新鲜事，乔歆欣听着，偶尔应一声，心里那点沉郁散了些。
来到镇上刚走到糕点店前，上次见到的老板娘就笑着“耿婶子，来买糕啊？”眼风扫过乔歆欣，又亮了亮“这姑娘是上次跟你家小壮一块儿来的那个吧？”
乔歆欣没接话。耿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对老板娘说“可不是嘛，这是欣欣。”
老板娘包着糕点，嘴里不停歇“瞧这姑娘俊的，上次见着就觉得跟你家小壮配！啥时候办喜酒啊？到时候可得给我留桌！”
乔歆欣指尖攥着衣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又酸又涩。
耿母却笑得合不拢嘴，拍了下老板娘的胳膊“快别瞎说，孩子还在呢。”眼里的笑却软得像化了的糖“我家小壮不争气，还没跟人姑娘说正经的呢。不过我可是盼着呐，就盼着早点让欣欣当我儿媳妇，给我添双筷子。”
“阿姨……”乔歆欣低低地喊了声，声音发颤。
耿母转头看她，见她眼眶红了，还当是害羞，捏了捏她的手“害羞啥？阿姨说的是真心话。”又对着老板娘道“多装几种，给欣欣带回去当零嘴。”
拎着沉甸甸的糕点往回走，乔歆欣没怎么说话。耿母大概是察觉了，也没再提刚才的话，只指着路边的花摊子“你看那月季，开得比家里阳台上的还艳，要不要买两枝？”
乔歆欣摇摇头，目光落在竹篮里的荞米糕上，糕还是热的，透着甜香，就像耿母的话，暖得人心里发慌。她攥着帆布包里的那个布袋子，指节都泛白了。
原来耿继辉没说，耿母还盼着，连镇上的老板都记得她是“跟小壮一块儿来的姑娘”。
这些热乎的、真切的盼头，像一张软网，把她困在里头，让她连“还镯子”这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走到楼下那棵老槐树下，耿母突然停住脚，看着她道“欣欣，阿姨知道小壮嘴笨，又忙，肯定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上次他回来，夜里还对着你的照片发呆呢。”
乔歆欣猛地抬头，撞进耿母温和的眼里，眼泪“啪嗒”掉在了竹篮的布上。她张了张嘴，想说“我们分手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阿姨……”
“没事没事”耿母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像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有啥委屈等小壮回来，让他给你赔罪。这孩子，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说说他。”
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乔歆欣靠在耿母怀里，把脸埋在她的衣襟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是此刻，被这暖乎乎的盼头围着，让她觉得他们还没有分手，他还是爱她的。
回到家，日头已偏西。耿母去厨房做饭，乔歆欣捧着那篮还带着余温的糕点，站在客厅里发了会儿怔，转身拿起帆布包往门外走“阿姨，我去附近走走。”
“早点回来啊！”耿母在厨房探出头叮嘱，眼里的笑温温的。
乔歆欣应了声，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后山的方向去。
那里后山有棵野枣，秋深时满树都是红得透亮的枣子。
他总说“等有空了带你去摘”，一等就是三个秋天，如今第四个秋天来了，倒是她自己寻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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