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几个穿着同式迷彩战斗服的人听到小庄的声音,看清乔歆欣的脸时,都愣住了。
伞兵忍不住低呼“欣欣?你不是……跳舞的吗?怎么穿成这样……成军医了?”
孤狼B组的其他人也惊讶的看着她,他们第一次见乔歆欣的时候,她还一身舞裙,似西施般柔弱的靠在耿继辉怀里,怎么看都和眼前这身沾满消毒水味的白大褂搭不上边。
乔歆欣的指尖冰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刺得她瞬间清醒。
她想起无数个泡在解剖室的深夜,福尔马林的味道呛得人落泪,手里的解剖刀却从未停下。
她重新拾起手术刀,熬得双眼通红,不就是为了等这样的时刻吗?为了在他倒下时,能亲手抓住那线生机。
“我是创伤中心的乔歆欣。”她猛地甩开所有情绪,声音冷静得像淬了冰,伸手扯开耿继辉染血的战斗服,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子弹射入角度和深度?有没有伴随气胸?”
她的语速又快又急,眼神锐利如刀,扫过耿继辉的伤口时没有丝毫犹豫,与一年多前那个在耿继辉面前会害羞脸红的姑娘判若两人。
孤狼B组的人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她眼里的专业和决绝震住,卫生员才慌忙回话“在左侧脊柱!距离肩胛骨下方两指!刚才测过,没有气胸,但血压掉得厉害!”
“推抢救室!”乔歆欣扬声和旁边的护士道,她伸手摘掉脖子上的听诊器,往耿继辉胸口一放“备AB型血!立刻联系影像科,加急做脊柱三维CT!通知麻醉科和神经外科,两分钟内到抢救室集合!”
她的声音穿透急诊室的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孤狼B组赶紧推着担架床往抢救室跑,乔歆欣紧随其后,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经过走廊拐角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墙上的电子钟的日期——距离他们分别,正好六百五十七天。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孤狼B组的高中队匆匆赶来,看着手术室外走廊里焦灼踱步的B组成员,沉声开口“都站好。慌什么?”
小庄红着眼圈抬头“小耿他……”
“乔医生在里面,你们该放心。”高中队的目光落在那盏红灯上,语气沉稳“她是总院破格挖来的顶尖人才,专攻枪伤与脊柱创伤。半年前有个战士也是脊柱中弹,是她主刀救回来的,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高中队的话音刚落,孤狼B组几人的脸上就出现了震惊的神色,跳舞的医术也那么厉害吗?能被军医总院破格挖来,这得多厉害啊。
手术室内,无影灯的光如白昼般刺眼,将每一根神经、每一寸组织都照得清晰。
乔歆欣的额角渗出细汗,护士及时递过纱布,她抬手擦了擦,目光始终没离开耿继辉的伤口。
“耿继辉”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说过秋天带我去摘野枣,我等你的第二个秋,你还没兑现呢。”
这双手,曾喂他吃橘子,曾被他牵在掌心,如今握着手术刀,要从死神手里,把他抢回来。
“子弹卡在第三、四节腰椎之间,边缘有碎裂,压迫到脊髓了。”神经外科的老主任拿着CT片,声音凝重“位置太刁钻,稍有不慎就可能……”
“我来。”乔歆欣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坚定。她接过特制的细长镊子,指尖的稳定度惊人“钳子。”
器械护士立刻递上。她的视线透过放大镜,落在那枚嵌在骨缝里的子弹上。
前世无数次处理类似创伤的记忆涌上来,与今生的临床经验交织,指引着她的动作,避开脊髓神经,分离粘连的组织,镊子精准地探入,轻轻一夹。
“出来了。”护士低声欢呼,将带血的子弹放进托盘,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手术室里格外清晰。
但危机远未解除。脊柱周围的血管像蛛网般密布,刚才为了取子弹,几处细小的血管又开始渗血。
乔歆欣的额头又冒出汗来,口罩湿了一片,贴在皮肤上有些闷。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他还在等她。
“止血凝胶。”她伸手,声音带着点沙哑。凝胶涂抹在创面上,渗血渐渐止住。
接下来是缝合硬膜囊,那层薄膜比蝉翼还薄,稍一用力就会破裂。
她的手指微微弯曲,持针器在手中灵活转动,针线像有了生命,在组织间穿梭,每一个针脚都均匀得如同标尺量过。
手术室外,高中队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小庄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指节泛白。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有那盏红灯,固执地亮着,像个不肯熄灭的希望。
“高中队,乔医生她……真的能行吗?”强子忍不住问,声音发颤。
高中队没回头,只是望着手术中的红灯“我们现在只能相信她。”
第八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乔歆欣走出来,口罩摘下时,脸色比手术台上的人好不了多少,眼底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
“小嫂子!”孤狼B组立刻围上去。
“子弹取出来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扶着墙缓了缓,“脊髓压迫解除,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过来,能不能站起来,要看接下来的恢复。”
小庄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被旁边的伞兵和卫生员扶住。
他望着乔歆欣,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挤出“谢谢……还有,对不起”
乔歆欣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目光越过他们,望向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耿继辉。
他还在昏迷,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比来时平稳了些,那枚平安扣依旧贴在胸口,被纱布盖着,却像个无声的承诺。
“我去ICU盯着”她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
接下来的日子,乔歆欣几乎住在了ICU外的值班室。她每天隔着玻璃看他,看监护仪上的曲线一点点变得平稳,她的心仿佛也平稳了些。
第七天清晨,她休息刚换了身衣服到医院就听见护士惊呼“乔医生!那个军人醒了!”
乔歆欣冲进ICU时,耿继辉正好睁开眼。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视线扫过病房,最后落在她身上,嘴角艰难地扯出个弧度,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欣…欣…”
乔歆欣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穿上无菌服快步走到床边,握住他没插针管的手,他的手冰凉。
“耿小壮,你说话不算数。”她哽咽着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监护仪的滴答声变得轻快起来,像在为这迟来的重逢伴奏。
乔歆欣望着他苍白却带着生气的脸,所有的等待和煎熬,都值了。
因为,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