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之前,天干物燥。
沙漠的风往乌托邦灌着沙,当空的烈日下护城河已经干涸。
火不知道从哪里燃起,慢慢席卷了乌托邦。木制框架的军事防护墙和议会大楼被熊熊大火包围了,困在其中的人惊慌地大叫,消耗着剩下不多的氧气。
荒凉的城郊,野草被人肆意践踏过,稍微完好的那栋烂尾楼是城邦中难得没有起火的建筑。
“布老头儿,看在安娜的份上,我们该走了。”
白桐有些焦躁地看着还在慢吞吞收拾东西的布雷顿尼,要知道,这一屋子的药材可都是易燃物品。
布雷顿尼突然放下所有东西:“要放弃这里所有东西可真是不容易,走吧。”
他拿起柜子上那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盒,率先走出了门。
白桐紧跟在他后面。
她没记错的话,盒子里装的是安娜的骨灰。
森林边缘,白桐向天空发射了信号弹。
隐蔽在西北角的直升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悬在他们头顶上,向他们抛下绳梯。
“军机场的那些蚊子都处理掉了吗?”白桐一边伸手把布雷顿尼拉上去,一边问驾驶员。
“处理掉了,但是……”
“把直升机的控制权转移给我,我们需要把他们的军备场和火药厂一起炸掉。”
“其他需要救的人都转移出去了吗?你怎么回事?!”白桐从座椅下拎出那个小豆丁,他瑟瑟发抖地看着白桐。
“长官,这孩子赖在这里不肯走,我们别的飞机都开走了。”驾驶员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焦急地为自己辩解。
白桐和这小豆丁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把他带到乘客舱去,记得多绑几圈绳子。”她把小豆丁扔给驾驶员。
大人和小孩,在她这里从来没有区别对待。
“是,长官!”
乌托邦的大火已经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火药场的爆炸波及到了半座城开外。
悲惨的嚎叫不绝于耳,震连天响。
算不上美妙动听,只让人觉得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曾经他们屠刀下的人也这样地尖叫过,但并没有任何效果。
现在,轮到他们了。
白桐抹去额上的汗,和驾驶员转交了直升机的控制权,进了乘客舱。
一片状似玫瑰的干涸的绿洲从他们下方消失,白桐有些恍然,她上次看到它是在两年前,却感觉不止两年了。
她忽然想起那束枯萎的玫瑰还在那套一居室的小几上。还是有点可惜。
“我们离开乌托邦的领空了吗?”
上了直升机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布雷顿尼忽然开口问她,声音十分沙哑。
“离开了。”
“能帮我开那个吗?”他指了指航空风洞。
白桐沉默着看了看他,打开了它。
布雷顿尼蹲在洞旁打开了那个小小的骨灰盒。
灰白色的粉末随着风飞散在沙漠的上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安娜,这里就不是乌托邦了。”
他喃喃地说道,泪水早已遍布两颊。
白桐抿着唇看着他。
“布老头儿!”
白桐惊慌地喊到,布雷顿尼从那个小小的航空风洞跳了下去。
巨大的震惊后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那个小豆丁盯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夫人,你先生呢?”
白桐盯着他看了半晌,努力把他从自己的回忆里找出来——他就是平安夜的那个小孩儿。
“他不是我先生。”她平静地说道。
“那他是……你的男朋友?”
“嗯。”
“你们以后会结婚吗?”
白桐突然不想再回答他,起身走进驾驶舱去。
里程表显示直升机又飞出了一百多里,驾驶员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
“长官,引擎坏了,飞机即将坠毁!”
白桐紧紧地盯着仪盘上的数据,它显示着飞机离地面正越来越近:“我们有几顶降落伞?”
“两顶。”
“有定位器?”
“有。”
“立刻紧急跳伞,你和那个小孩,一人一顶。”
“可是长官,您活下去更……”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
白桐冲进乘客舱,割断把小豆丁绑在座椅上的绳子。
驾驶员已经穿好了降落伞,他看着白桐给那个小豆丁系紧降落伞的绳子。
直升机冒出黑烟,离地面的高度已经低于两千米。
驾驶员最后回头看了白桐一眼,拉开机舱门跳了下去。
“姐姐……”小豆丁惊恐地看着她。
“你会没事的。”
白桐把他从打开的机舱门抛了下去,自己也被巨大的气压的力量推出了直升机。
一千米的高空依旧冷得惊人,白桐感觉右手不能动弹了。
直升机在她不远处,同她一起坠落。
她看不见直升机了。
要死了吗?
白桐笑了笑。
好像也不错……
不知道王民会不会再找个女朋友。
巨大的浪花在她身下溅起,咸苦的水涌进她的呼吸道。
右手边似乎是一架黑战机的残骸……会不会是王民开进来那架……
这个咸水湖似乎深不见底,只余白桐不断下坠其中,丧失了知觉。
黑暗的湖底忽然散出淡淡的光芒,随之慢慢变得更加明亮。
白桐不知道,她身后的纹身发生了变化,散发的光芒逐渐将她裹入其中,也驱散了那些前来分食她的水生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