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6年初春,德国柏林。
昼夜温差偏大。
距离分别还有十个月左右。
我发现,我和他愈加相似。
不过至少有一句话,我认为他说的很对,我们都该活得潇洒一点。
在来到柏林的一年时间里,我们曾在一起散步,聊天,甚至是随机在街头挑一个乐队加入,进行演奏,或是在阳光的洗礼下尽情舞蹈。
我才发觉,这个有趣的人,会得东西还挺多。
首先,文化水平很高,是双学位,音乐和解剖学,这是最为基本的。其他的譬如一些阴阳风水秘术,或是几个分支的五行八卦,他竟然都会一些。
我推测,他家族里也应该是有做这一行的,不然,他作为一个普通的掮客又何必学习这些。
而且如果下斗的话,他应该是作为顾问一样的存在,至于身手如何,我并不清楚。
意外发生在1956年的夏末秋初,那帮德国人不知受了谁的挑唆,背叛了我们。
我一边在枪林弹雨中艰难地躲避,一边寻找着哥哥的身影。那时候太小了,功夫只掌握了一半儿,毫无还手之力,尤为狼狈。
混乱中,我被一人揽入怀中,一枚子弹几乎擦着我的脸颊而过,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我,让我不由得安下心来,但眼下的环境容不得我仔细去想,我拉着他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瞎子,我哥,我找不到我哥了。”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但我没有选择了,我只有他了。
他将我紧紧护在怀中,力道之大,像是恨不得将我完全隐藏起来。
“我在,别怕。”他咬牙一字一顿吐出几个字。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明显感觉到他胸腔的颤动。
他带着我躲过那些人胡乱打出的子弹,绕到庭院里,甚至还顺了把掉在地上的手枪。接着拉住我的手,向外跑去。
地面上的落叶被我们的脚步带着盘旋着飘起又落下,我们似乎化作了一到风,自由飘荡在柏林街道,飘散在这座艺术圣殿里。
柏林是白色的,苍凉的白。
柏林的九月,是烟花的季节。
但这座艺术之城总带给人强烈的,无法抗拒的距离感,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
那天应该是最为特别的,让我感觉自己是真正融入了柏林。
我们最终回到自然里,融入柏林的椴树和梧桐树,融进柏林的九月。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下来,我看到了哥哥,他从车上下来,慌乱的神色与灼灼目光在确认我没有受伤后归于平淡。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向黑瞎子,我看到他皱了皱眉,紧接着我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俩上了车,车上只有我们四个人,另外一个穿着白大褂。
“你受伤了。”哥哥看着黑瞎子,十分肯定地说出这句话。
而我却因为这句话怔住了,我忽然想到了那枚贴着我脸颊划过的子弹。
我这才注意到他肩上那一块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深色,是血色,在夜色中并不明显。
难怪一路上他没怎么说话,那一定很痛。
我这样想着,却忽然看到咬牙忍疼的他嘴角挂上一丝笑意,不着调地开口:“哭什么,瞎子我还没死呢。”
他伸手为我拭去眼尾的清凉,很轻,很温柔。紧接着,我只看到了一片黑暗,他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但我仍能想象到他说这话的表情:“怕就别看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都被扼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酸涩涌进我的眼睛,我伸手触碰了一下他那只手,无法遏制地留下泪来。
他没有再说话,任由那滚烫的泪水滑过手心。
·
不久,我们离开了柏林。
分别那天,他送了我一根项链,他说这与我手腕上的铃铛相配。
后来的时间里,我一直不肯出门,就待在家中,自然错过了与张起灵认识的机会,也没赶上那次最大的盗墓活动。
但在柏林发生的一切,始终清晰如昨日。
那座城市最终成为了我心中无法逾越的高墙。
·
黑瞎子番外·柏林旧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