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四）

洞房里是满眼的大红色，大红的家具、大红的床幔、大红的被褥、大红的枕头，坐在床上的一对新人也是大红色的。房间里的绣品无一不是鸳鸯戏水、龙凤呈祥、花开并蒂、佳偶天成、并蒂莲、比翼鸟、凤求凰、连理枝一类。

洞房里就无需礼官，喜婆主持即可，第一件便是行却扇礼。众人早就等不及了，急吼吼地喊着：

“新娘子把扇子拿下来吧！”

“是啊，拿下来吧！”

“拿下来吧！”

“诶，想看新娘子，那得来两首却扇诗，大家说好才能拿下来”不知谁喊了一句，立马有人附和：

“对对对，侯爷，来两首却扇诗”

“赵侯爷，看你了”

……

赵羽笑笑，不疾不徐开了口：“不如就请在场的才子们为本侯代劳吧”

“那下官就献丑了！”赵羽认得那人，是翰林院的。

“共行秦晋好，百年结伉俪。比翼双翱翔，却扇结连理。”

“好！”

“再来一首！”

“我来！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好诗！”

“新娘子把扇子拿下来吧！”

“是啊，拿下来吧！”

新娘缓缓移开了挡住脸的罗扇。眉如远黛，眼似秋波，明眸善睐，杏面桃腮，低眉垂首，不胜娇羞。

“真漂亮啊！”

“跟月亮里的嫦娥似的！”

“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侯爷好福气啊！”

“真是个美人胚子！侯爷艳福不浅！”

……

赵羽只是憨憨地笑笑不说话。

白珊珊这才看清新娘的妆扮，她按礼制穿着侯爵正妻的飞凤纹正红嫁衣，戴七尾凤冠。罗衫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丛，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既华贵又喜庆。她有点羡慕，又有点遗憾，因为她跟天佑哥的大婚典礼上她不能穿这样的嫁衣，她得按礼制穿王后的翚衣，戴九尾凤冠。那顶九尾凤冠，光想想她就已经觉得被压得抬不起头了，翚衣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她也看不到天佑哥穿赵羽哥这样的喜服，他得穿十二章冕服，戴十二旒冕冠。她见过天佑哥穿衮龙袍戴紫金冠的样子，还从没见过他穿冕服戴冕冠，应该会更气派吧，她一时竟有点期待。

在她神游的时候，四个丫鬟已捧着四个红色漆盘并排站在新人对面，盘子里分别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早生贵子。

喜婆喊了一声“撒帐”，四个丫鬟就从漆盘里抓起干果往床上撒。尽管她们尽量避开新人，只往床上撒，但还是有些不可避免地砸到他们身上。

只见赵羽迅速出手，大手一抓，几枚红枣被他抓在手里，众人皆愣住。片刻之后，只听喜婆笑着开口道：“哟，侯爷真是好身手！不过，这是洞房，可不是演武场啊。”众人哄堂大笑，他这是本能地把红枣当暗器给接了。赵羽也讪笑着放下红枣，挺直身子准备“挨砸”。

撒帐继续，丫鬟们边撒，喜婆边吟唱：

新人挪步过高堂，神女仙郎入洞房。花红利市多多赏，五方撒帐盛阴阳。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乡带佩宜男。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宫客。

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从今好梦叶维熊，行见珠蠙来入掌。

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戏云簇拥下巫峰。

撒帐下，见说黄金光照社，今宵吉梦便相随，来岁生男定升价。

撒帐前，沉沉非雾亦非烟，香里金虬相隐快，文箫金遇彩鸾仙。

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