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há)蟆陵¹下住。
她说她本是京城负有盛名的歌女,老家住在长安城东南的虾蟆陵。
¹虾蟆陵:在长安城东南,曲江附近,是当时有名的游乐地区。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fāng)¹第一部。
十三岁就已学会弹奏琵琶技艺,名字登记在教坊乐团的第一部里。
¹教坊:唐代官办管领音乐杂技、教练歌舞的机关。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¹妒。
每曲弹罢都令艺术大师们叹服,每次妆成都被同行歌伎们嫉妒。
¹秋娘:唐时歌舞妓常用的名字。
五陵¹年少争缠头²,一曲红绡(xiāo)³不知数。
京城的富贵子弟争着给我赏赐,每当一曲弹罢,不知要给多少彩绸。
¹五陵:在长安城外,汉代五个皇帝的陵墓。²缠头:用锦帛之类的财物送给歌舞妓女。³绡:精细轻美的丝织品。
钿(diàn)头银篦(bì)¹击节²碎,血色罗裙翻酒污。(银篦 一作:云篦)
钿头银篦打节拍常常断裂粉碎,红色罗裙被酒渍染污也不后悔。
¹钿头银篦:此指镶嵌着花钿的篦形发饰。²击节:打拍子。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年复一年都在欢笑打闹中度过,秋去春来美好的时光白白消磨。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¹。
教坊的兄弟参军去了,当家的阿姨也死了,暮去朝来我也年老色衰。
¹颜色故:容貌衰老。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门前车马减少光顾者落落稀稀,自己的年岁大了我只得嫁给商人为妻。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¹买茶去。
商人只重营利,对离别看得很轻淡,上个月他到浮梁买茶办货去了。
¹浮梁:古县名,唐属饶州。在今江西省景德镇市,盛产茶叶。
去来¹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他去了留下我在江口孤守空船,秋月与我作伴,绕船的秋水凄寒。
¹去来:走了以后。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¹红阑(lán)干²。
更深夜阑常常梦到少年时作乐狂欢,梦中哭醒涕泪纵横污损了粉颜。
¹唧梦啼妆泪:梦中啼哭,匀过脂粉的脸上带着泪痕。²阑干:纵横散乱的样子。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chóng)¹唧唧²。
我听了琵琶声早已摇头叹息,又听到她这番诉说更加歔欷。
¹重:重新,重又之意。²唧唧:叹声。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同样都是天涯沦落的可怜人,今日相逢何必问是否曾经相识!
我从去年辞帝京,谪(zhé)居卧病浔阳城。
自从去年我离开繁华长安京城,被贬居住在浔阳江畔便一直卧病。
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浔阳这地方荒凉偏僻没有音乐,一年到头也听不见管弦奏鸣。
住近湓(pén)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居住在湓江附近,低洼潮湿,院子周围,尽长些黄芦苦竹。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xuè)猿哀鸣。
在这里早晚能听到的是什么呢?尽是杜鹃猿猴那些悲凄的哀鸣。
春江花朝(zhāo)秋月夜,往往取酒还(hái)独倾。
春江花朝秋江月夜那样好光景;也无可奈何常常取酒独酌独饮。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zhāo)哳(zhā)¹难为听。
难道这里就没有山歌和村笛吗?只是那音调嘶哑粗涩实在难听。
¹呕哑嘲哳:形容声音噪杂。
今夜闻君琵琶语¹,如听仙乐耳暂²明。
今晚我听你弹奏琵琶诉说衷情,就像听到仙乐眼也亮来耳也明。
¹琵琶语:琵琶声,琵琶所弹奏的乐曲。²暂: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