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算是认识,但在学校里弥绯几乎近不得宋亚轩的身。
课余,他的课桌边总是挤满了女孩。他跑步,一圈女孩会在跑道边摇旗呐喊;他吃饭,一张桌子会被女孩瞬间占满。最恐怖的是他朗读课文的时候,那声音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女们纷纷沉醉其间,无法自拔。
宋亚轩总是好脾气地对所有人笑。人人都爱他的笑容,唯有弥绯越看越觉得那笑容刺眼。她依言给他送了一周的晚餐,每次小脸都绷得很紧。宋亚轩偶尔同她搭话,她也是“嗯”或“啊”地应付过去。
直到有一次她去时,宋亚轩伏案正酣。弥绯第一次正视少年的脸——他髋骨下略略凹陷了一些,眼睑下也有淡淡的阴影。弥绯心里那点小小的怨气突然消失殆尽,她想,他也很辛苦。独自念书,没有母亲。就像她素日的拘谨,他以笑容示人,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她叹了口气。一只飞虫掠过他垂下的长长的睫毛,弥绯不由得伸出手来。虫是飞走了,她的手也按在了少年的脸颊上。柔软,绵密,玉般微凉。她吓了一跳。
“弥绯?”少年的声音里有初醒的慵懒,她的心猛地跳出一个强音,匆匆放下盘子狼狈地逃离。
弥绯的脸烧得通红,回家时没有注意到阿柴的异样。
那天晚上,母亲去了别家串门,弥绯独自在案前做作业。静夜里她听见阿柴低低的号叫,那声音充满了暴躁与焦虑。弥绯叫了一声:“阿柴?”狗儿静默了片刻,突然更加用力地狂吠起来。
有哪里不对劲!弥绯扔下笔,快步走到门前。阿柴的眼睛在暮色里隐隐闪着光,突然向她猛扑过来。
——不是素日的欢闹,却带着一种危险的凌厉。弥绯被那股力量猛地按倒在地,那是她此生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狗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颈上时,前方传来一声温和的“嘘”声。像一声叹息,一声足以抚慰心灵的叹息。奇迹般的,阿柴停止了动作,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柴。”少年的声音如最上等的丝绸,是那样柔滑,那样温润。阿柴轻轻地喷着气,它绷紧的身躯慢慢软下来。弥绯沉浸在这种声音里,一时竟也无法动弹。
“阿柴,你的主人很疼你,不要让她难过,好不好?”宋亚轩轻轻地说着,走近几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阿柴的头。弥绯感觉到身上的狗狗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良久,它再也没有动弹。
她如梦初醒,翻身起来:“阿柴?”
宋亚轩轻轻叹了口气:“是狂犬病……它死了。”
女孩怔在那里,眼睛里有着不敢相信的惊讶和不得不相信的绝望。她的身躯筛糠般不停地颤抖着,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臂将她揽进一个温热的胸膛。她像是终于安下心来,眼泪顺着脸颊一颗一颗落下。
“它是我最好的朋友,陪了我五年。”
“我知道。”
“爸爸不在了,每次有人欺负我,都是阿柴保护我。”
“我知道。”
“如果我早点发现阿柴不对劲就好了……”
“我知道。”
夜风里,他的声音那么温柔,让弥绯紧绷的身躯一点点放松下来。她轻轻地仰起脸,眨了眨凝了泪珠的睫毛:“宋亚轩,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里好像有一种魔力。”
少年脸上的笑容染上了淡淡的孤寂,他抿了抿嘴唇:“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