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林天派人接景汐回府,是在三日之后了。
在这三日里,景汐安顿好了小白,去了趟万毒谷,同她在苍梧山去过的地方说了再见。
毕竟,她在苍梧山上生活了快十六年,如今要走了,还真有些不舍。
不过,她也没有很伤心。
因为,她还会回来的!
虽说嫁了人她就失去了绝对的自由,但若是她想,又有谁能拦得住她!
只是……
唉!一想起自己日后要面对一个冷血无情之人,景汐就头疼得厉害。
从叶清兰口中,她得知,那寂世子十五岁的时候父母便双双战死。
偌大的定北侯府仅剩下他和只比他大两岁的姐姐,冷清得很。
而且,那寂世子阴晴不定,自父母死后更是喜怒无常。
年少如他,曾单手拧断了刘威的脖子。
那刘威可是陪寂言父母征战沙场多年,同生共死的兄弟啊!
只因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惹得寂言不高兴,便落了个被拧断脖子的下场,是何等的凄惨啊!
虽然这件事被萧衍压了下去,但他压不住人们心中对寂言的忌惮。
从那以后,定北侯世子冷漠无情,阴晴不定便成了延齐人尽皆知的事。
光是想着,景汐就浑身发凉。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还好,没有断。
但是,以后就说不定了……
“小姐,我们到啦!”
青禾一只手掀开车帘,一只手招呼着景汐看过来。
景汐回过神来,刚准备探出头,马车便停了下来。
透过车窗,她看到景府大门两侧有许多卖东西的小贩。
有卖糖人的,有卖糕点的,还有卖糖葫芦的……
糖葫芦!
之前景毓每次去苍梧山都会给她带一串。
不过,自从他参军以后,景汐就再也没有吃过了。
她可太想念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了!
景汐看着糖葫芦,咽了咽口水,一个激动就要下车。
吓得青禾连忙拉住了她。
“小姐,你忘了,你现在可是有病在身!”
景汐这才想起叶清兰告诉她,在她住在苍梧山的这些年里,景家一直对外宣称她是有病在身,所以才不便出府。
如今,他们之所以敢大张旗鼓地接她回府,是因为萧衍下旨那日,景林天说她为景毓祈福去了。
现在,算是祈完福回来了。
但改变不了她体弱多病的“事实”。
若是让人看到她活蹦乱跳地走进景家大门,定会让人怀疑。
没人会相信苍梧山上有位女道士用法术给景汐续命,苍梧山可保她平安这一说。
要知道,一个从小生活在道观里的人,要么是身上不干净,有邪气,要么就是天煞灾星。
无论是哪种说法,景汐都会被另眼相看的。
唉!真是头疼,要吃不到糖葫芦了!
随即,景汐理了理仪容,对青禾说道:“等会接好我。”
青禾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
只见景汐掀开门帘,刚抬出腿,便一头向后仰去。
青禾一边接住她,一边大喊道:“快来人啊,小姐又晕倒了!快来人啊!”
闻声,景府门口的侍卫连忙跑了过来。
“快,去告诉老爷和夫人,小姐回来了!不,是小姐又晕倒了!”
演戏就要演的真一点嘛!
虽然他们都知道小姐自小便生活在苍梧山上,根本就没有“体弱多病不曾出府”这一说。这些年来,他们自然也猜到了一二。但是,景林天和叶清兰不曾苛待他们,他们也自然愿意保守这个秘密。
“快,去叫大夫,小姐的病可耽误不得!快去叫大夫!”
景府门前的喧闹声引得行人驻足观看。
待他们听到“小姐”二字后,无不感叹道:上天不公啊!这景尚书与他夫人一生扶贫济困,与人为善,怎么就生了一个病秧子呢!这景家小姐也是心善,都这样了还能因为担心哥哥的平安去为他祈福,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啊!
只是……
唉!一想到她要嫁给那位喜怒无常的世子爷,就替她感到可惜!
正在马车上装晕的景汐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可怜了一番。
她正低声对青禾说着:“等会给我买串糖葫芦。”
此刻,距景府不远的一座酒楼里,几名男子正看着景府门前的这出好戏。
唯有一人,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林如鹤激动地喊着:“寂言,别睡了,快看,那是什么!”
他对面的男人正闭着眼小憩,理都没理他。
林如鹤也不嫌尴尬,又自答道:“那是你的准世子妃,是你媳妇啊!”
闻言,寂言这才缓缓睁开眼。
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林如鹤说的是什么,只是扫了他一眼,懒懒地说道:“再多说一句,把你扔回林家。”
林如鹤立刻闭上了嘴。
他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出来,可不想再回去面对那个啰嗦老头子了。
一旁的池瑜看着林如鹤这副“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感叹道:“鹤鹤今日好乖啊!若是日后也能这么乖就好了。”
林如鹤气得直瞪池瑜,恨不得在他脸上瞪出个洞来。
他最讨厌池瑜叫他“鹤鹤”了,真是娘死了!
要是搁以前,池瑜敢这么喊他,他早就追着他满屋子跑了!
可现在呢?
偏偏寂言坐在他对面,他连个屁都放不出。
看着林如鹤吃瘪地模样,池瑜强忍着笑意说道:“这可怪不得我啊!谁让你吵到人家睡觉的?再说了,那又不是你媳妇,你瞎激动个什么劲儿?”
林如鹤都快气死了!
池瑜明明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这个男人真是太坏了。
看似谦和有礼,实则一肚子坏水!
再说了,寂言都单身十八年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媳妇。虽说是个病秧子吧,但人家起码有媳妇了。
如今见到景家小姐,他先替寂言激动一下怎么了!
虽然他自己也没有看到景家小姐的正脸,但这不要紧。毕竟,正如池瑜所说,这又不是他的媳妇,他倒是无所谓。
可寂言呢?他可是以后都要和她生活在一起的。
但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外看过一眼,他就真的一点也不好奇吗?
这样想着,林如鹤也就直接问出了口。
“寂言,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好奇你媳妇长什么样子吗?”
寂言没理他。
只见他缓缓端起桌子上的酒杯,盛满。
见寂言如此,林如鹤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待他一饮而尽后,缓缓开口:“应羽,派人通知林首辅,林如鹤在满香楼。”
“别啊!寂言,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从我身上滚下来!”
“我不,你别让应羽去通知那老头子!”
“滚下来!林如鹤!”
见寂言有要发火的前兆,林如鹤连忙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站在了一边。
“寂言……”
林如鹤小心翼翼地喊着。
池瑜看着林如鹤这副“乖巧”的模样,心中感慨不已。
他们都知道寂言同意这门亲事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想利用景家的势力,哪里会在乎人家小姐长什么样。
或许,寂言会一直与那景汐相敬如宾。
又或许,事成之后会与她和离。
不管怎样,寂言都绝不会动情。
这是他们都清楚的。
也就只有鹤鹤这个二傻子,会认为这是话本子里“先婚后爱”的情节。
如今,还把寂言惹得不高兴了。
池瑜这样想着,又忍不住看了林如鹤两眼,眼里满是同情。
“萧珽近日可有什么动作?”
寂言边整着衣服边问道。
池瑜:“若说有,倒也算不上。他最近似乎在查苍梧山。”
似乎早已猜到萧珽会这么做,寂言懒懒地说道:“那便让他查。顺便,放出消息,救他那人,是前些日子去苍梧山祈福的景家小姐。”
“为何?”池瑜很是震惊。
景林天有个病弱不能自理的女儿,这是整个定京都知道的事。她又如何能从月影阁的人手中救下萧珽?
别说是萧珽了,就连他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寂言也不着急解释,只是缓缓说道:“景家那位小姐,可不简单。”
但是,他并不感兴趣。
不过,若是能让萧珽活得痛苦,他倒不介意利用她一下。
这样想着,寂言忍不住看向窗外。
景府门前的马车早已消失不见,驻足观看的行人也一哄而散。
只剩下,偷偷摸摸买糖葫芦的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