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

黑暗和晕眩暂时退去，眼前是同样阴沉的夜色。

从三个月前海岸上醒来，踏上逃亡之路的那一刻开始，这样的噩梦早已不在陌生。

“我……做了个梦。”

“那不是梦。琪亚娜，你刚才差一点就要失去控制了。”

闻言，琪亚娜没再说话，而是慢慢地蹲下身来，她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热闹活泼的神采，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无尽的绝望。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重锤击中那般，无法动弹，完全被绝望的阴影所笼罩。

“这三个月以来，你一直在抗拒着我……保持沉默，到处流浪，拒绝和我对话，把我当成一个不存在的幻觉。”

“但是，琪亚娜，你越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的状况就越危险。”

“你绝对不可以再接触崩坏能了，也不能在战斗中使用女武神的力量……不，是连战斗也不要。”

“因为任何一点疏忽，都会导致律者人格再度占据上风。而且，我的力量正在不断衰弱，没有办法时刻照顾你的精神状态。这次的事情还在掌控之中，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你和我都明白，一旦空之律者觉醒，就等于给这座城市里所有无辜的人都判了死刑。”

“‘照顾’？……是监视才对吧？”琪亚娜孤独地蹲在那里，手紧紧攥着，泪水不断地滑落。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彻底沉浸在沮丧和绝望之中。

“这不就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一直以来，你潜伏在我身边，观察着我，最后把我交给了奥托。你忘记自己是怎么出卖我了吗？！做了这种事情的人，为什么开始关心起无辜的人来了？”她一声声质问着符华，绝望的情绪像是一股寒流，瞬间将她所有的温度夺走。

符华沉默了，没有回话，此刻的她心中充满了愧疚的情绪，仿佛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她那一段不堪的往事。

望着豆大的泪滴滚落脸颊的琪亚娜，让符华不禁想起，曾经那个一声声质问她的少女。那个 深爱着琪亚娜，面对危险奋不顾身的也要挡在她的身前的金发少女，荧。

“回答我啊！！”见她迟迟没有回应，琪亚娜怒斥一声。

“我……”符华沉默了，那种愧意的情感像刀割一样，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

见她迟迟没有答复，琪亚娜渐渐失去了耐心，冷哼道：“你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吧？现在，从我眼前消失！”

“抱歉，我已经无法离开了。第八神之键羽渡尘……它的第零额定功率，把你和我的意识永远的绑定在了一起。”

“……什么？”琪亚娜错愕的呆愣在原地。

“回去吧，琪亚娜同学。回到学园长她们身边，现在只有她们能保护你了。”符华劝说道。

可现在的她，却相当抵触：“不，不行……”

“我知道你现在很艰难，但是只有这样……”

“滚开！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琪亚娜抱紧自己，不断颤抖。对未来的绝望使她的心如同被烈火焚烧，再也没有任何希望和温度。她咆哮着，试图将符华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来，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见到琪亚娜如此，依附在琪亚娜精神世界之中的符华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也只有做最坏的选择了……让我们三个人……同归于尽。原谅我，琪亚娜。”

灯光如繁星般点缀在夜市上，它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为这个场景增添了一份浪漫与梦幻。灯光下，小摊的色彩鲜艳的商品更是显得熠熠生辉，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然而在这热闹非凡的夜市之中，却有一位少女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拉起衣帽遮盖着自己的脸颊，显得和周围欢悦氛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想找到一个能躲开一切的地方。

但她明白，这么做只是徒劳，没有人能逃避自己的过去。那些在出生前就已经发生的事，决定了我们最终会成为怎样的人，做怎样的事。

而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对符华的愤怒，只不过是在宣泄长久以来她对命运的无力感。因为，少女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里潜藏着什么。

十二岁那年，“她”第一次醒来，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从那时起，少女就一直在逃跑，一直假装“她”不存在。少女不敢在任何一个地方呆上太久，也不敢和任何人靠的太近。因为她害怕，害怕一切会重演。

直到她遇见了……

芽衣、布洛妮娅、德丽莎，还有……自己的老师……以及，那个曾经总喜欢粘着她，叫她“老婆”的金发姑娘……

这些相遇让她体会到了家的温暖，产生了想要留下的念头。然而，这对她来说，却只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天真的念头。

不管少女往哪里逃，不管她如何挣扎，最终脚下的路还是通往同一个终点……

不知不觉间，眼前的霓虹灯稀碎的光芒，嘈杂的人声，以及摊位上食物所散发出的香气搅乱了她的思绪。

此刻的她，就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颤抖起来。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她必须躲开人群……可是这个温暖的夜市，对她而言，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像是过去许多个日日夜夜里，自己和她们一起逛过的街道，一起玩乐的欢声笑语，以及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都已经和自己渐行渐远了！

琪亚娜压低了衣帽，控制着脚步加快，最终，还是违背身体的命令，像飞蛾追逐火光那样不停的向前走着。

而她的耳边，响起了过往的声音。“自我介绍一下吧。”

“姬子……老师？”琪亚娜艳唇嗡动，有些艰难的拼出那几个字来，一时间，挂在眼角上的那些眼泪如同无声的枪弹般射入空气中，每一滴都在空气中凝结成悲伤的痕迹。她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夜晚回荡，如同无法忍受的悲痛在撕裂着她的心肺。

2014年5月，入学初训。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圣芙蕾雅学园的那一天，也是她与姬子老师的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无量塔姬子。今天开始，我来担任你们的教官。虽然是学园长亲自安排你们入学，但可别指望我会手下留情，明白吗？”

“现在，先报上你们的名字。”

回想着那个时候的姬子老师总是很严厉，而她却总喜欢在姬子面前淘气一把。

“雷电芽衣。姬子老师，请多指教。”

“布洛妮娅·扎伊切克。”

少女身边的同伴们颇有礼貌的回答道，而她却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和自己的老师顶撞。

“本小姐的大名，想必你应该听过吧，我叫琪亚娜·卡斯兰娜！”少女双手插着柳腰满脸骄傲的回答道。

但对此，那名教师却视若无睹，看了一眼调皮捣蛋的少女，语气淡漠的道：“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在圣芙蕾雅学园接受女武神训练与考试——”

“啊？考试？”闻言，少女面露一丝诧异的神色。“喂喂，这位阿姨，像我这样身经百战的学生，应该免试直接编入女武神部队吧？”

“呵。首先，你应该叫我姬子老师！”有些讥笑的反问道，“第二，我把你和芽衣从长空市的废墟中救出来的时候，你还躺在担架上呢，这就是你所说的‘身经百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