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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曼陀罗——找哥哥

  工作了一个上午,景然只觉得四肢僵硬,麻木不已。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关了电脑,起身离开桌前。拎起咖啡杯,刚想喝一口,却发现里面早已是空空如也。他寻思了一下,便直接拎着空荡荡的杯子走到楼下,在厨房里找到咖啡机,给自己续上一杯原该由管家送到他书房里的热咖啡。

  景然低头抿了一小口,入口饱满柔滑,低酸度,伴着甜味和香草的复杂香气。品起来应该大哥前段时间拿回来的苏门答腊的曼特宁咖啡

  景然一向喜欢这种口感香醇浓郁,没有柔和的酸味,却带着回甘苦味的曼特宁咖啡。景泰倒也记得弟弟的口味,之前去印尼商谈的时候,顺便给他带回来一盒,虽然只是随手之举,但景然还是很高兴。

  景然捏着咖啡杯,漫无目的地慢慢在家里走着。

  家里虽然有许多服务人员,但大多都是各伺其职,因为景家人喜欢清静,所以一般情况下,除了管家,其它服务人员都会呆在自己的工作领域,不会随意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是走了两圈,景然开始有点奇怪:沈管家这是去哪了?

  平时这个点,一向尽心尽职的沈管家应该正在厨房,给他准备好咖啡然后送上来。虽然今天是他提前下来了,可沈管家也应该在家里才对。

  景然边想边走,无意间就踱到门口,来到庭院前。他打开门,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才发现此时空中正飘着细微的雨粉。

  这就是释志南所说:沾衣欲湿的杏花雨么?

  景然惬意的站于院中,闭目仰面,张嘴去舔,仔细体会着。

  细细的、柔柔的,拍面不觉,如同情人思念的眼眸,只在长长久久的不经意中渗湿人的发领,浸入心底,凉入骨髓。

  乍暖还寒的季节,正是山茶花的花期。

  一院的山茶花,红的、粉的、白的……俱沉甸甸地坠在枝头,盛放在庭院里,于细雨中,在深绿叶片衬托下更显鲜艳娇嫩,仪态万千,妙不可言。

  浪漫如斯。

  空气湿冷,景然一身黑色居家服,端着咖啡边走边抿,顺着庭院小径,从曼妙的山茶花树间信步走过,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直到慢慢地接近大门。

  外出大门,要人脸识别,景然也没想出去,他只是在院子里随意的走着。才临近院门,他便打算转身回去,却在那一刹那意外的看到沈管家正立于在门外,背对着他,轻声与外人说着话。

  沈管家,名为沈东篱。当年被景父聘请过来时才二十多岁。因为表现优秀,于三十五岁那年升为景家的专属管家。沈东篱从景然七岁起就陪着他,算算时间,如今已足足在他身边陪了他整整二十年。

  相比事业繁重,整日不着家的景父而言,在景然心里,这名沈管家更像父亲。沈东篱为人做事稳重周到、体贴细心,所以这么多年,只要可以,景然更愿意在家里处理事务,因为这样,他可不用听公司里那些人的流言蜚语,而只让沈东篱陪着他。

  就像一个孩子依恋父亲,一个主人依赖自己的臂膀一样,景然对沈东篱充满了信任。

  他信任这个结了婚又离婚,一心只系在自己身上,没有孩子的沈东篱。

  信任这个从小听自己诉说小秘密,却从没有告诉过景父的良好秘密守护者。

  信任这个会在温暖的灯光下,给自己讲故事,陪自己渡过一个又一个黑暗孤寂夜晚的温柔管家。

  信任这个自己从小就对他带着孺慕之情的沈东篱,是他让自己明白什么是舐犊情深,而不是沉重的家族之争。

  因为种种的情感牵绊,让景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正与沈东篱说话的外人。

  那是一个有着挺拔身姿的少年,比沈东篱高半个头,穿着市一中的校服。市一中,是市里最好的一所高中,每年高考一本上线率更是在98%以上。里面的学生,最差的那个高考分数基本都有500分以上,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学霸。

  景然之所以认得那校服,是因为他也是这所高中毕业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当年是否也是如此青涩过。

  只见那少年的手上拿着一份什么东西,正递给沈东篱。两人也不知道在谈着什么,声音不大,大多都被吹散在风里,细细碎碎的,景然只能隐约听到“住宿”、“家长会”这些字眼。沈东篱接过那份东西,从修身马甲的口袋里摸出支钢笔,直接在上面签着字。半白的头发上,因为驻立过久,而在雨粉中渐渐凝结出细小的水珠。

  景然看着只觉有些心痛。

  少年接过那份签好字的东西,转手就放进书包里。

  景然顺着沈东篱的手,看到那份东西,再看到接过那份东西的修长手指,顺着往上,是一截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腕和小臂,接着是卷起一截的蓝色校服,然后是宽阔的肩膀,修长流畅的脖颈线条,俊秀到精致的五官。黑色眼镜框后,那双冷淡的琥珀色眼睛此时正因为错位而看到了他。

  那是一副堪称绝艳的面孔。眉眼比雪水清冷,唇瓣如鲜花饱满,精致得宛若精灵。被沾湿的黑色碎发贴在额前,琥珀色的眼里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与纯净的美丽。

  令人心悸。

  这个人站在那,似乎夹杂着冰雪的气息,像独自开于雪中白山茶,给景然一种冷艳的感觉。

  伴着身旁的山茶花香,景然瞬间有种醉了的感觉,他想起刘灏的一句诗“凌寒强比松筠秀,吐艳空惊岁月非。”

  好一朵“冷胭脂”。一眼就让自己想把人摘到手中,细嗅芬芳。

  这是景然的第一感觉。

  这张脸倒是生得有几份像年少时的沈东篱,但容颜更佳。冷丽中还带着点陌名的熟悉感,景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见过?

  难道是平时出去玩时偶然认识的玩伴?但不可能呀,自己从不碰未成年人。

  那,到底是在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自己应该印象深刻才对,怎么一下子就想不起来了?

  景然忽然开始有点好奇。

  他继续堂而皇之地看着那个少年,毕竟美好的东西不多,一旦发现了,不多看两眼,那就是亵渎上天的罪过。

  景然慢悠悠的端起咖啡,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含在嘴里,鼻间深吸一口气,仿佛将那一股冰雪般的气息混在咖啡的醇香与山茶花的香气里,一起被他吸入肺腑,继而膨胀开来,化入经脉,融入血管。

  爽。

  少年没有分给景然更多的眼神,只是在转头时顺带看到景然,然后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回头冲着沈东篱道了个别,将原来拉到胸前的拉链,直接拉到顶到下巴的位置,然后用手指拔了一下前额被风吹乱,又被雨打湿,现正紧贴在额前的头发,背着书包转身就走了。

  看到那张因拔动头发而不慎露出的完整脸庞,一个头上打着发胶、露出光洁额头、带着细边眼镜的魅惑容颜,夹杂着醉酒的记忆,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景然的脑海。

  是他?

  Mandala里最年轻的调酒师:Vale。

  不对。

  两人虽然长得很像,但Vale很明显应该是成年了的。毕竟像酒吧种敏感地方,可是警方的重点巡查对象,没人敢随便聘请未成年人来就职。而且比起这朵清冷高傲的白色山茶花,Vale更像一朵长于山谷中的黑色曼陀罗,魅惑而有毒。

  想到Vale,景然不由地笑了笑,自己也有三个多月没再过去Mandala了。上次在酒吧,是他第一次见到Vale,那一记眼波,就让他为之心动。只是当时自己已是喝得大醉,也没想到要把人约出来,之后因为忙着手上项目的事,倒是忘了这荐。等过段时间,有空时倒是可以过去再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那朵曼陀罗给摘下来。

  其实也不是一定得摘下来把玩,只是好看的东西,人人喜爱,想多看几眼,多摸两下,也是正常。

  所以就算摘不下来,近距离看看闻闻也很好。毕竟自己只是一个风雅的爱花人士,而不是什么辣手催手的大盗。

  这种事,还是你情我愿的好,这样才能干净利落。

  自己只是一个有礼貌的赏花人。景然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准确。

  只是景然想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会与沈东篱长得有几分相似?而这个一直住在景家、没有伴侣、也没有孩子的沈东篱,又与他们是什么关系?要是彼此真的关系亲密,自己也不好太随意下手,毕竟他不挑男女,也从不缺人,待床伴极好,只是从不长久。

  沈东篱目送少年离开,才叹了口气,转身欲回。一抬眼,却看到门后一直驻立在山茶花树下的景然。

  “然少爷?您怎么这样就出来了?这外边还下着雨呢。”沈东篱快步往景然走来。虽然已是近五旬的人了,但他依旧英俊,腿脚也很稳健。

  “没什么,我喜欢这雨,不大也不冷。我就是坐麻了,出来随便走走。”景然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随意的问着:“沈叔,刚才那人是谁呀?长得和你有点像。”

  “然少爷,那是我的小外甥。”沈东篱赶到景然的身边,伸手帮他弹了弹家居服上的水珠,温声回答着景然的问题。

  “小外甥?”景然注意到这个词,他顿了一下:“那你有几个外甥?”

  “两个,然少爷。我就一个妹妹,她早些年生了两个孩子。”

  想到那两张相似的脸庞,景然好奇的继续求证着:“两兄弟?”

  “是的,然少爷。”沈东篱倒是有些意外,然少爷怎么一下子就猜到是两个男孩了?

  景然喜欢听沈东篱说话,明明是很恭敬的语言,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温温和和,不卑不亢,愣是带着点宠溺的味道。

  “那……他们现在多少岁了?和你熟吗?”

  “小外甥和我熟一点,因为现在我是他的监护人,他今年17了。大外甥跟我没那么熟,我们近十年没有见过面。不过他比弟弟大三岁,现在应该有二十了吧。”

  原来如此。

  景然回想起那张年轻魅惑的脸。

  二十岁,成年了,而且和沈东篱不熟。

  很好的年龄,很好的距离,一切都是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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