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回来的路上，李郅搂着睡着了的萨摩坐在一边，紫苏坐在另一边，三炮在赶车，

每个人心中都心事重重，沉默不语。一时间静得只听得见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李郅，李郅……别走……”

萨摩的呓语打破了这份安静，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紧紧抓着李郅的衣袖，似乎很怕他离开自己。

“萨摩，我在呢。”

李郅那富有磁性的嗓音有着让人安心的效果，萨摩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平稳了

许多，看样子是又睡熟了。

李郅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一向是不喜与人太过亲密的，可是每每面对萨摩，

他便没有了这种感觉。

他承认萨摩真的很美，白皙的皮肤，明亮的眼眸，栗色的卷发，笑起来令人心醉。

即便萨摩身为男儿身，却也让他不得不心动。

虽然他遗忘了和萨摩在一起的时光，可萨摩对他，依旧情谊如初，一直在努力地

帮他寻回记忆。

他带他去凡舍，告诉他这里便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他带他去丰泰阁，告诉他从前他们经常来这里吃饭。

他还告诉他从前的很多人很多事。

每次萨摩说起过往的时候，眼中都会泛起幸福的光芒，他都会把期待的目光投向

李郅，希望能得到他想要的回应。

只可惜，李郅每次都只是默默地摇摇头。

看着萨摩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李郅的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可他又能怎么办，他的记忆就像被人挖走了一块，根本无从找回。

他不记得如何与萨摩相逢相伴，如何与他情投意合，如何与他生死相伴。

李郅能感觉到萨摩一直紧紧地偎着自己，手也紧紧抓着他的衣摆，不肯放松一点。

李郅突然觉得若是自己真的再也记不起那些曾经，将会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紫苏，你给我讲讲我和萨摩以前的故事吧，就算不能记起，至少他再和我说起

过去的时候，我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哎，既然记不起来，你这又是何必……”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他失望的眼神了……就算骗骗他也好……让他别那么难

过……”紫苏叹了口气，便将他和萨摩如何相识相知，相惜相爱的故事向其讲述了一番。

这一番话听得李郅心酸不已，怀中这个日渐消瘦的人为了自己，竟付出如此之多，

而到头来却再也无法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丝回应，这种伤心失落，任谁都是难以接

受的吧。

“李郅，萨摩与你心意相通，他最在意的，便是独属于你们之间的回忆。所以，

你还是要努力地想起来，才能真正去了萨摩的心病。”

“紫苏，我现在能感受到萨摩对我很重要。可是，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是真的真

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也不要着急。你看，你对于这些事情虽没有记忆，却没有忘记对萨摩的那份

感觉。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啊，若是你完全把他视作陌生人，那萨摩才真是要

伤心死了……”

李郅没有言语，只是微微搂紧了熟睡的萨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郅，天色不早了，我便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萨摩。有时间我会去大理寺找你

们的。”

“嗯，紫苏，辛苦你了。”

“你跟我，不必如此客气。”

紫苏微微一笑，扶着三炮的手下了车。

“紫苏，我们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三炮与紫苏道别后，便驾着车匆匆离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紫苏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明月，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唏嘘不已。

四娘已经不在了，她最牵挂的无疑便是萨摩。

若是她知道了萨摩如今的状态，怕是又要一边骂他没出息一边心疼得不得了了。

四娘，愿你在天之灵保佑萨摩，让他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西域少年吧。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紫苏顿时收起了自己的多愁善感，答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今日的月亮。”

“嗯，今日的月亮确实很圆啊！”

“只可惜，月亮每月都会圆一次，可是人，却再也不能团圆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我们走吧……”

紫苏忍住了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转身便向上官府中走去。

“老大，我们到了。要不要叫醒萨摩？”

三炮撩起帘子，见萨摩依然睡得人事不知，李郅在旁也是一脸倦容。

“不必了。他刚刚被梦魇着了，才睡得沉了些，我送他回房便是了。”

李郅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萨摩抱下了车，又轻手轻脚地把他送回了房间。

李郅把萨摩轻轻放在床上，脱去他的外衣和鞋子，又为他盖好被子，刚想离开，

却不想又被萨摩抓住了衣角。

李郅一转身，目光正好撞上了萨摩闪着泪光的眼眸。

“萨摩？你醒了？”

“李郅……”

萨摩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语无伦次地呢喃着。

“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我说不要让你去，你偏不听我的……”

“李郅……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萨摩哭得一塌糊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不能自拔。

“萨摩啊，你……你别哭啊……”

李郅很想抱一抱萨摩，好好安慰他一番，可此刻的他却有些犹豫不定。这样脆弱的萨摩，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萨摩今日喝了太多酒，又没有吃东西，胃里一直翻江倒海的，这会儿已经是难受

得紧了。

还没等李郅想好该怎么办，萨摩已经趴在床头，吐的稀里哗啦的。

李郅这次连想都没想便冲了过来，不停地拍打着萨摩的后背，给他顺气。

等萨摩终于感觉胃里好受了一些，整个人已经都虚脱了，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

都没有。

“萨摩，好点没有？”

李郅看着萨摩苍白的脸色，依旧有些不放心。

许是把酒都吐了出来，萨摩的意识清醒了一些。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李郅满是

关切的目光，萨摩恍惚间觉得那个疼他爱他的李郅似乎又回来了。

但他终究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若是从前的他，定会把自己牢牢抱进怀里安慰，

而不是现在这样只是一句关心而已。

“萨摩，你没事吧？”

李郅见萨摩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不由得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

萨摩有气无力地答着。

“那我……先帮你换一套衣服吧……你的衣服刚刚都弄脏了……”

李郅说着便从旁边的衣柜中拿出一件衣服，放在床边，然后便把萨摩从床上扶起，

帮着他解开了衣扣。

萨摩也并不拒绝，一是因为他实在是没力气，二则是他绝对相信李郅，即使他现

在失去了记忆，萨摩也坚信他还是爱着他的。

当萨摩白皙光滑的胸膛展现在李郅眼前的时候，李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快得

不像话。

他……怎么能这样美……

诶……等等……这是……李郅忽然注意到萨摩的胸口处有一块伤疤，心中顿时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下，闷

闷的痛。

李郅摩挲着萨摩的伤疤，双目微红。

“萨摩，你的伤疤……”

“你……想起什么了是吗？”

萨摩的声音微微颤抖，心跳加速，他与李郅四目相对，周围一片寂静，屋子里的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