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书院的建立还需要时间，你将抱月楼的姑娘们，暂时挪到了范家京郊的庄子上，当务之急并不是让她们掌握生存技能，而是生存。妓院经营的都是皮肉生意，装点如仙宫般也掩饰不了这一本质，染病的姑娘不在少数，又是些羞于启齿的病，也不是看一次就能好的病，不是病的接不了客，多数是不给治的。

书院必须开医科，女子看病实在太难了，尤其是妇人病，你恨不得再长两个头，再长四个胳膊，唯一能帮你分担的人就是春蝉，现在还是个病号。

在京郊你也能暂时避一避风浪，做这些不是秘密，你是听说了，流晶河一带是将你恨死了。

虽是在京郊也不影响你和李承泽互撕。

是的，你们掐起来了，势要让他滚出京都。

无论他现在要不要争夺皇位，你都得这么做，只是想到范思辙，你忍不住下手更猛了点，京都府尹是吧，渎职罪下马吧您嘞；都察院带节奏是吧，银台寺发通稿，舆论战还就没输过。

皇帝都惊了，掰了不至于势同水火吧......儿子和女儿打起来帮哪个？皇帝想了想，还是大儿子婚礼办完，就把二儿子踹回洛洲去，这磨刀石怎么磨到女儿身上去了，真是纳闷。看了看女儿气急上头胡乱攻击的手法，老二根基也没伤多深，还是太嫩，就先磨着吧。

范闲这边也不松快，范思辙走了，书局和杂志社得经营下去，还得在二月份去江南收尾前，把长公主和太子的事摸清楚布置好，让皇帝亲自抓。他已经扮作布衣百姓在宗亲府蹲了十八天了，还得瞒着鉴查院自己人。上次胶州暗杀水师提督做得太明太菜，让陈萍萍在信里骂了个狗血喷头，范闲埋下头，这次就玩个大阴谋！

是了，是了，长辈们嫌你和范闲布置阴谋的手段差的要死，尤为是你，快被萍萍嫌弃死，但你是真没打算对承泽下死手，二来是真的玩不过他，李云睿是条毒蛇的话，李承泽就是朵食人花，打落几颗牙齿他疼你也得伤的那种。

你得给你哥打好掩护，一切撑到哥哥再去江南后。

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你觉得事情不会更糟糕的时候，往往不会峰回路转，而是急转直下。

宫中的年宴，范闲不用去而且婉儿也还没回来，你却要去，原因是范闲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果断地、坚决地、咬牙切齿且迫不及待归入范家族谱，而你，皇帝却没点头。

是啊，皇子能牵扯到继位啊大统啊什么的，范闲归入族谱，绝了日后的纷争，表示仍愿做陛下的一名孤臣。你身上没那么多牵扯，只是你这把年岁还没嫁人，朝中老臣纷纷猜测，你是不是要做下一个长公主，你可真没这么大的野心和本事。

“永宁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吧。”太后眸光一闪看着皇帝道“眼看大皇子也要成家了，永宁再一出嫁，皇家很久没这样热闹过了，也算好事成双。”

你放下酒樽打了个冷颤，什么什么，什么出嫁，你想出家行不行，你只是和柔嘉郡主闲聊了几句，好像就错过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也好，那就大办。国战以后，也该多些喜事。”

婉儿的喜事不是喜事？不上年刚办完？黄瓜不是瓜啊？

你脑袋嗡嗡的，皇后端坐着不知喜怒，长公主笑着向你敬酒，太子温和的看着你，所有人都说着这桩婚事有多般配，该在什么什么时候办，没有人问过你，甚至言冰云也不在这，他们交谈着，凝视着你等待着什么。

“乐之姐姐谢恩啊！”柔嘉郡主李棠夏推了你一把。

“谢恩。”你敷衍着谢恩，那副温和敦厚的面皮子却是再难维持在脸上。

“永宁也不小了，日后胡闹之事就不要有了。”

太后这是在点抱月楼的事，平时也不见她搭理你，这会装什么长辈。

你没说话，福身行礼告退。

棠夏捏了捏你的手心“姐姐？你没事吧？”

你摇了摇头，给自己又添了樽酒“就这么着吧...我没事，待会我就先回去了，这里有些闷。”

酒越喝越闷压的心里难受，出殿便是一股凉风，刺骨却爽快，临近宫门也让逐渐你放下束缚，你忍不住多站了会，独享这一个人的时刻。

有人靠近，你警觉了几分，又打起精神。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姿容绝世的艳容，那女子施施然走出抚唇一笑“这么好的婚事，永宁看起来似有些伤心，这么早便离席了。”

“长公主觉得好便好，我欢喜，多饮了些，身体不舒服想先回去。”你颓懒闭眼靠在附近连廊上，根本不想和她交锋，但这女人跟到这来想必不会只寒暄两句。

李云睿又走近了些，看着这双眼温和了些“在知道你的身世时，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她。”

一堆糟事搅得你神经痛，出来透口气还被毒蛇缠上了“长公主殿下在透过我看谁？”

“叶轻眉。”这三个字从她口中缓缓吐出，李云睿忽然松了口气仿佛暂时卸下长压胸口多年的重担“她从来不会像你这样。”

迷茫疲弱，像陷阱里的小鹿，叶轻眉何曾有过这种时候，她从来不会被命运裹挟着认输。

永宁郡主出使北齐，途中也作过几副好画，北关飞鸿还有月夜戍守图，李云睿觉得可惜，作画者画不了自身，这幅景极美，美人醉倚长廊，夜雪朔朔。

莹白修长的手游走在你眼上，像蛇类爬行而过的感觉，甚至耳边好像都能听到嘶嘶的声音，你赶忙睁开眼坐的远了些“我不喜欢你提她，早就撕破脸了，没必要装和气，我可没忘你要杀我哥，还卖了言冰云。”

“是啊，我想要你哥的命。”李云睿有些惊奇，如此直白像从前的范愉又回来了。

“你从来不替婉儿考虑对吗？”不是从前的范愉回来了，是你累了，真的懒得装了。

“你母亲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婚姻不该是女人的束缚。儿女是儿女，我是我。”她崇拜着那女人也无比嫉妒着，本该是最接近叶轻眉的人，就这么认了，她觉得可笑。

“你要做自己，就把不该生下婉儿。”

“成为强者总要有所牺牲。”李云睿眼底迸发出摄人的寒光“你呢？范愉。”她想到年宴上老二克制不住的失意愤怒，心底无限悲凉，都说承泽心性最像皇帝，生生被磨成一个情种。凭什么，凭什么！同样的美貌聪慧，同样万千宠爱于一身，同样是哥哥与妹妹，凭什么李承泽什么都不要，发了疯也要回京见她。

李云睿嫉羡的看着你“你就这么认了命，实在软弱。”

不然呢，等着皇帝来杀？李云睿不爽些什么，你也是没搞懂。你有五竹，承泽可没有。你不点头，皇帝自然会去逼承泽，你总不愿看他难过，能换得他自由也好，不能在一起，你有事业，有朋友有亲人在身边，言冰云束缚不了你。

“不懂长公主殿下在说什么，什么认命不认命的。”你当下有些心惊，李云睿到底知道多少，还是把你看透了“这夜景还是留给长公主自己慢慢赏，恕不奉陪。”

  “范愉。”李云睿叫住你“别让我等太久。”

“什么意思？”

“你我结怨已久，我等你，等你来报仇。”

李云睿是真疯了，哪有人求杀的，这话也敢放宫里讲，保不齐洪公公就能听见呢，不对，是不是像之前透露牛栏街刺杀是自己主使一样，说不定哪个角落就藏了个弓箭手，激怒你动手“长公主殿下怕是吃醉酒了，这些若是真的，自有律法，自有陛下圣裁，再不济天理昭昭自有因果报应，与我无关。”

“你应该很清楚，律法不能将我绳之于法，陛下也不会杀我，哦不对，像你这样惜命点也没什么不好，这世上没有陛下舍不得杀的人。”

你不可置信的回头望向李云睿，想从她眼里确认着什么“你疯了...”

你走后，李云睿便坐在你之前的位置上对着茫茫夜雪发呆，直到侍女前来。

“今夜宫门当值的侍卫，都换了。”

“是。”

“慢慢杀，做得隐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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