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寻常

（十九）

她和汤姆在僵持，被决定生死的男人缩在地上颤抖。她看他一眼，不由得讥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汤姆步步紧逼：“母亲，选择吧。”

她心冷之下脑子也冷静很多，闻言呵呵一笑道：“人的命，都是自己做主，我又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命呢。”

汤姆淡淡道：“他侮辱了你，并且希望你死，带动所有人一起孤立你，母亲，因为你我才把他抓来的，所以，你要选择。”

“要我选择？！”她冷声道，“我选他生，把他打一顿丢出去得了。可你肯吗？”

汤姆眼里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是仍然冰冷，他道：“既然是母亲的选择，我没有不肯的。只是下次这样的小事我就不会帮母亲处理了，它不值得我动手。”

他在威胁她。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可是她不在乎。

“汤姆，每个人做事方式不一样，也不能强迫别人改变。曾经我试图把你教育成好孩子，但失败了，我就并没有再过多要求你，对吗？你现在也不能来强迫改变我。”

汤姆看起来有点懒怠和她把这个话题交谈下去了，他似乎很失望。

对肇事者，他都懒得看一眼，一挥魔杖，那人就消失在原地。

“你把他放哪儿了？”

汤姆表情无趣地道：“扔回他家，留了点小纪念。”

她终于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

汤姆又坐到她旁边，趴在她脖颈边，闷闷地道：“母亲，你没有选择我。”

她看着毛茸茸的脑袋窝在自己旁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由得对汤姆变脸水平叹为观止。之前一直横在心里的警惕也慢慢放下，她全身心开始放松下来。

她装傻问：“什么没有选择你？”

汤姆哼了一声，他有点失意：“我诱导别人时，从来没有人可以拒绝我，除了你，母亲。”

她笑了，问：“是因为我坚定吗？”

汤姆毫不留情地嗤笑她：“不是。”

“哇你这孩子！”她故作生气地伸手捏他的脸。

汤姆一躲，拉住她的手，继续靠在她脖颈边，然后低声说：“是因为我就算被你拒绝，我也没有办法。”

他有什么办法呢？对别人，他能杀就杀，能折磨就折磨，有弱点就痛击，有恐惧就威胁……可是对她，这些他都不能做。

甚至就算她拒绝了他，他居然也生不起气来，只有毫不意外的感觉。

他想强迫她和他站在一个立场上，因为她和他完全不同的三观让他有些不安。可是经过她的选择之后，他才发现，就算她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也无可奈何。

语言诱导，武力压迫，精神打压，都只会让她离他越来越远……想到之前她震惊、恐惧、疏离的目光，他就忍不住心里微动。

他，他绝不能再给她第二次对他展露这样目光的机会。

两个人这样依偎了半天，后来她嫌汤姆头沉，就换她靠着汤姆肩膀了。两厢无语，可是这沉默很温馨。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不去做你的事了吗？”

汤姆闭着眼，看起来快睡着了，闻言模模糊糊地道：“再待一会儿。”

说一会儿，就一会儿。不一会儿汤姆就睁开眼站了起来，完全没有刚才懒散的气质了。她看看外面星光点点的夜幕，问汤姆：“这么晚了，要不今天晚上就在家里睡吧。”

汤姆摇摇头，说他还有事要做。眨眼间，孩子又不见了。她愣愣地看着空下来的房间，又坐下来。汤米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依偎在她怀里，乖乖地喊她“母亲”。

她低头疑惑问：“汤米？你刚才都不在，我以为你睡觉去了……”

汤米皱着小脸道：“那个人凶巴巴地在这儿，我不敢出来。”

她想起汤姆刚才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刚才看你们吵架，我好怕他打你。我在想，如果他打你，我就帮你挡着。”汤米认真地说。

“哦，汤姆绝不会打我的，”她说，笑道，“不过，还是谢谢汤米啦！”

她亲了亲汤米的小脸，想到什么，表情严肃起来，道：“但是——万一真的有一天我和汤姆争执起来，他要对我不利，汤米，你也不要出来。你还小，保护不了我，还会很容易受伤！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不需要小孩子来操心，知道吗？”

汤姆今年也都二十六岁了，说她和他之间是大人的事也不过分。

汤米不服气地坚持，最后还是被她捂着小嘴物理消音了。

（二十）

汤姆又消失了两年，之后他正式回归。

“你真的不走啦？”她问。

汤姆点头，道：“该学的都学到了，我要在这儿发展了。”

她没问发展什么。还能发展什么？食死徒哇！！！问了也白问，问了也没用，还不如不问省的添堵。

她决定做个眼瞎心盲的坏人，对汤姆的坏事不闻不见——毕竟，她也阻拦不住他。

汤姆早出晚归，在家里几乎见不到他人，只有偶尔她睡得迷迷糊糊时会听到汤姆打开隔壁卧室门的声音。

这孩子，创业做坏事也太辛苦了吧。她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心疼。她常常会给汤姆留晚饭，第二天就光盘了。早饭她也想着早点起来给他做，可是汤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的，她无论多早起都见不到他。

某天汤姆早早回来了，说要买了新房子，带她搬家。

她：？？？孩子暴富啦？

她不知道汤姆哪儿来的钱，打家劫舍还是杀人放火去了……她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

“哦，别人送的钱。”

看到我脑袋上的大问号了吗？……只能说，话说到最离谱的时候，反而最可信。她信了，想想马家庄（不是）马尔福庄园，伏地魔开会时老是在那儿，都成他自己的老巢了，马尔福还得感恩戴德的。

汤姆这时候有这么厉害吗？反正他总是在她面前有所遮掩，她也看不出来。只是想想剧情，十年失踪之后，伏地魔就回归英国，组织起了食死徒。还再次申请霍格沃茨教师被拒，顺手把魂器扔有求必应屋了。之后是伏地魔的势力越做越大，带来黑暗十年，邓布利多为压制他还成立了凤凰社。直到伏地魔因杀哈利波特而被反击死亡，他的黑暗时代才结束……

她满脑子剧情，慢吞吞收拾着东西，汤姆忍无可忍地催她：“母亲！你快一点！”

他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小小一个，估计都装的是书，还有一个鸟笼，是猫头鹰。他走上前，她正要拿衣服，柜门忽然就自动关闭了。“衣服可以再买，母亲，我们现在需要更好的衣服。”

“没钱！”她诚实地说。

“我有！”汤姆很不耐烦地反驳她。

“可是那些衣服我都穿习惯了，很舒服……”

“母亲，我给你买更舒服的衣服，不要带那些破烂。”

她看着财大气粗的孩子，还有点不适应的感觉。穷了好多年，一下子就富了？

锅碗瓢盆家具用品都被他拒绝了。

“那就什么都不带了？”她瞪眼。

汤姆直接点头，道：“没什么重要东西的话，就直接走吧。”

“不行啊，咱都走了，东西肯定也都要带走的，这个房子还会被房东租给别人的。”

“哦，我把这个房子买下来了，没用的东西留这儿没事。”汤姆平静地说。

“……钱不是这么花的啊喂。”

她环顾四周，如果都可以买的话，好像确实没什么要带的。重要的东西，也就是她的项链、戒指，除此之外也没有了。

“那，走吧……”她拉着汤米，汤姆拉着她，带着他的行李，三个人原地消失。

再次晕头转脑地站在地上时，她还有点想吐。好一点之后，她抬头一看，好家伙，真发达了啊！

瞧瞧这二层小洋房，这绿草地，这精致的大门。她眼睛发亮，一路走过去，到处探索，啧啧称奇。

“我们以后都住这儿吗？”她扭头问汤姆。

汤姆眼里含着笑意，点头。

“那这附近的邻居呢？我一会儿去拜访一下。”她跑到大门那儿，向四周看。

“哎？”她看着外面弥漫的浓厚白雾，道，“我什么都看不到了，现在是起雾的时候吗……”她抬头看看大太阳，这不是正午吗？

“咳咳，”汤姆吸引了她的注意，“母亲，这是个隔绝其他地方的独立空间，外界看不到这里，这里看不到外界。”

她懵逼地看看白雾，再回头看看他，问：“那咱咋出去？”

“我带你幻影移形去想去的地方。”他说。

她不可思议地扬眉质问：“可是我不会啊！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怎么出去？”

汤姆显得比她更诧异，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在，母亲你为什么要出去？”

“……”好家伙，这合着把她当犯人关着了？？？

汤姆看她像看无理取闹的小朋友一样，用无奈的语气对她说：“母亲，你之前被人指认女巫的事没过去两年，你就忘了吗？在这儿隔绝外界，不正是你所需要的吗？”

她目瞪口呆。汤米在她旁边，拉着她的手晃晃，对她说：“母亲，你确实需要这样的屋子，和那些可恶的人隔绝开。”

欲哭无泪……她的不老体质解锁了被动技能（囚禁）。还能怎么样呢，无奈接受了呗。

当初她早出晚归上班，古董店，家，小汤姆的学校三点一线，后来变成两点一线，如今倒好，直接就剩一个点了。宅在家做什么呢？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看会儿书，浇会儿花，也是怪无聊的。汤米每天跟着她无所事事，倒也不嫌烦。

汤姆和以前一样，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天天作息赛高考，真是劳模一个。一天到晚几乎见不着他，有时她熬夜等他倒是能等到，汤姆一句“早点睡”她倒头就睡着了，没办法，只能宅家的时候她作息固定睡得早，熬不住夜。十来天他俩就见过几次面，在她迷迷糊糊地与瞌睡的斗争中，还是发现汤姆日渐消瘦，但精神愈发高昂，那眼睛亮的，有种野心勃勃的精神劲。好伙子，不像她，咸鱼一个，每日家情思昏昏。

她无聊透顶，忍无可忍之时，提出要养点宠物在院里。

“……养什么？白孔雀？蛇？或者狼？”汤姆问。

“……就没有正常的选项吗？”她气呼呼地反问，“比如猫猫狗狗，小鸡小鸟，兔子仓鼠？”

她那些小动物每说一个，汤姆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一点。他表情有些无语：“好吧，我就知道你只会喜欢这些弱小的……”

她反驳他：“白孔雀贵而且花哨，蛇有毒，狼咬人，它们就好吗？猫猫狗狗会很友好的……”

汤姆一摊手，道：“好了我知道了，毕竟是你养，给你买你喜欢的好了。”

她眼睛一亮，兴冲冲道：“带我一起去宠物店！”

汤姆一愣，道：“我买回来就行……”

“我要出门！！！”她大声喊。

……虽然汤姆百般不情愿，但是还是屈服在她软磨硬泡之下了。

他带她去了普通的宠物店。话说，她还以为他会带她去魔法世界呢。

“魔法世界？”他故作苦笑道，“母亲，那里不安全。”

她就不说什么了。买了几只小猫小狗兔子仓鼠，她快活地出了门。没走几步总感觉有视线在看自己，她回头一看，那两个店员聚在一块正盯着他俩的背影说些什么。

她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路过花店，汤姆说要给她买花，她和他一踏进店里，店员就笑眯眯地迎上来道：“先生，是要给你夫人买花吗？”

……完了，她是不是该找了地缝钻？地缝，地缝你在哪里？？？

尴尬让她的脸蹭蹭涨红，她无与伦比道：“不，不是夫妻……”

可恶的汤姆，幸灾乐祸的熊孩子，居然在一旁看笑话，还不赶紧解释！

“啊，是男女朋友吗？对不起……”

“汤姆！”她瞪向笑出声的汤姆。

“咳咳，”汤姆一本正经道，“是男女朋友。你说的没错。”

出了那个门，拿着一大捧红玫瑰，她才忍不住机关炮一样向他突击：“啊啊啊，为什么说我们是男女朋友？我是你母亲，你是我儿子，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汤姆无奈地道：“母亲，说是母子也会被怀疑被追问的，那样太麻烦了，不如这样说省事啦。”他的口吻很正经，可惜眼里的笑藏不住。

汤姆如今二十九岁，和她一起出门，竟然看起来比她还要成熟年长。

“有什么好怀疑的！”她哼声，“我善于保养！”

汤姆带着几个笼子，她抱着一捧花，就这样拥挤地回了家。看到汤米时，她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汤米没跟去，要不就要被说是一家三口了……好像这说法也没问题？

把动物放出来时，她忽然惊诧地叫了一声，直往汤姆身后躲：“蛇！”

一条细长黑蛇不知何时混进动物里，正盯着一只兔子蠢蠢欲动。

汤姆发出了两声嘶嘶，那蛇就缓缓转过身来，向他蜿蜒而来。哦，是蛇佬腔，她想。汤米应该也会，她扭头一看，汤米正在她旁边认真地盯着小蛇看，眼里有渴望的光。

……合着一家三口就她一个怕蛇是吧？

汤米也试着嘶嘶两声，只是因为形态问题，除了她和汤姆外别人都看不到他，所以他也自然被蛇忽视了。他看起来很沮丧，眼睛都是失去了光啊喂！

看看已经和蛇开始互动的汤姆，她道：“汤姆，汤米也想和蛇玩，可是蛇看不到也听不到他，你有什么办法帮帮他吗？”

眼风都不给汤米一个的汤姆抚摸着蛇，毫不犹豫地道：“没有。”

“汤姆！”她替汤米出头，“汤米和你一样喜欢蛇。”

“哦，那就更没有办法了。”汤姆懒懒地勾出一个笑，时不时嘶嘶两声，蛇也回应着他，沿着他的手向上爬。黝黑细蛇在瘦长白皙的手间蜿蜒，这画面冲击力挺大。

她看着皱起了眉，忧心忡忡道：“汤姆，要小心它，万一它咬人了呢，还不知道有没有毒呢……”

“有毒，”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她，“我能掌控它，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