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等待

到了家门口，她把小汤姆放下，开了门。小汤姆站在门口，没有立马进入。小汤姆环顾一圈，仰头看她，对视着黝黑明亮的眼，她笑着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了进去。一步步，慢慢的，稳稳的。汤姆就像刚被收留的流浪小猫，好奇，警惕，又有些期待。

看得她有点心酸。

和小汤姆生活的日子与她之前的单身生活并不一样，她有一种未婚先孕单身妈妈的感觉。每天辛苦打工，回家照顾小汤姆，打扫做饭，陪他玩一会儿，虽然加倍辛苦，可是也加倍幸福。每天推开门，收获的不是空荡荡的房子，而是一个软糯糯的小朋友乖乖地在门口等她。这样的场景，好像梦一样。小朋友每天如此在门口等她，以至于她怀疑小汤姆在家什么都不会做，只是等待她——那样对一个小朋友来说未免太孤独，太残酷了。

于是她问小汤姆：“汤米在家都做什么呢？”自从把他带回来，她就叫他汤米，显得更亲近，也更符合小孩子。

小汤姆慢慢地说：“等你。”

她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没有说什么。可是再次回来时，抱了一堆玩具和儿童图书，放在原来玩具的地方。她说：“汤米，不要总是等我，你可以做自己的事，学习，玩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像聪明又安静的小猫，瑟瑟地躲在角落里，不敢踏出一步，可是她要让他知道，这里是他的家，他想怎么样都可以。虽然她只有二十三岁，做母亲还算年轻，可是她对汤姆，已经在相处中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母爱的感觉。看着小汤姆可爱的婴儿肥脸庞，安安静静不敢动作的模样，她完全忘记了这是未来的黑魔王，而全心全意地心疼他起来。

更何况，一个人的最终，总不是凭空产生的结果。她来了，给他一个还算幸福的童年，他会不会未来不那么黑暗残忍？

她还算幸运，打工的老板看她是单亲妈妈，出于同情工资给的比以往还实在一些。她擦拭着古董，一下一下，不知不觉又想起小汤姆。

他在家会自己玩吗？他会不会想她？他会不会一个人害怕？他曾经在孤儿院，虽然待遇不算好，可总是有人和他在一块，如今她养活他，却只能让他一个小孩在家，他会不会难过？

回到家，这次汤姆没有在门口站着等她，而是坐在玩具那儿，直直地看向开门的她。她不由得微笑：“汤米，你在家待的好么？”

关上门，她也坐到那儿，抱起小汤姆。汤姆伸出小手环住她脖子，说：“想你。”

她忍不住心酸。这心酸让她不由得质疑自己把汤姆带回来的决定，可是如果不把他带回来，他在孤儿院的生活也并不好过。可是她把他带回来，又总是让他成为留守儿童，这也让她难过。

“我对不起你。”她紧紧抱住他，终于这样说道，“……总是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是一个坏人……”

汤姆的头挨着她的脖颈，闷闷的声音传来：“坏人……”

这样无可奈何，却又对两个人来说透露着幸福的生活慢慢进行着，直到她找到能让小汤姆上学的学校。

学费不便宜，可是小汤姆不用每天一个人待在家里了。她咬咬牙，想给小汤姆报。她询问了小汤姆：“汤姆，你想上学吗？”

“……上学？”

“就是能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学习，一起玩耍的地方。”

“不去。”小汤姆出乎意料地直接拒绝了。

她怎么劝说都不听。“你一个人不是很孤独吗？”“小朋友一起玩一起学习会很快乐的。”都没有用。问的多了，还引起汤姆的尖叫，扁着嘴，眼泪汪汪还强忍着，他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哭了。

夜里睡觉时，小汤姆照例缩在她怀里，只是这次向上移了移，抱着她的脖子，闷在她脖子边说：“别不要我……我不要回去……”

“如果，如果你把我送回去，你就是个坏人！”

自从她说了“坏人”那句话，他就记住了这个词，还用在了这里。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把你送回去？”她茫然地问，忽然脑子里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她之前对学校的描述太像孤儿院了，一个有很多小孩，有管教的人，没有家长陪伴的地方。这让他误以为她要把他送到孤儿院。

是她不对。她忘记了小汤姆有多敏感不安，他对孤儿院又有多厌恶。

她好言好语地向他解释学校和孤儿院的区别。他渐渐平静下来，可是还是抱着她的脖子。“我不去。”

“那你要一个人一直待在家里了。”她满目不忍。

“我想，等你。”孩童幼稚的，又认真的声音掺杂了很多很多爱意。

可是她不能让他什么不懂，待在家里直到十一岁。

最后她还是给他报了学校。他也终于被说服了，也或许是因为受不住她天天的念叨和满眼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