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眠

这样雨密风骤，醒来却已是晴好天气。

情欲一道，不沾则以，沾之便足以使人沉醉，尤其是当对象是你尤为喜爱的人时。

于是敖瑜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遭什么叫下不来床。

比起未双修时，敖瑜的身上已然多了点儿不一样的味道，即便这时她的眼眸带上冷色，却也能让人感觉到里面深深掩藏着的春情。

敖瑜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变化，但他极为在意自己身上绯色的吻痕，待到几日过后渐消的时候，元始便会制止她的反抗，再度印上去，行为实在霸道到了极点。

敖瑜摆出极度不合作的姿态，元始也依旧拿她有法子，修为上的差距，让敖瑜很容易地便被扣倒了。

若是不合作的时候多了，她被扣倒的时候也就增多了。

桌案上，大殿中，毯子上，小榻上……甚至是在花园中，亭子之中……

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元始是在告诉她这就是惩罚，越是不配合，后果只会愈加严重。

流水潺潺，落花满地。

殿中疏朗开阔，隐隐有梅花的清香细细，晚阳被帘子筛碎了铺陈满地，仿佛开了满地金光灿烂的花朵，愈显得身在其中的她清雅疏落。

眼看着垂珠帘帐白茫茫低垂散出熠熠柔光，不觉也生出几分慵怠之意。

乌发散落的龙女面容恬淡安适，任凭浸没在水中的衣袂沾染了几片春日的繁华。

慢慢化出应龙真身潜入水中，忽而生起的困倦令她愈发慵懒地垂落了长睫，盘踞在池底安然入眠。

在日光之下颇为温热的流水加重了她的困意，一波一波漫过身躯，仿佛连岁月也漫长许多。

直至——

元始伸手推开飞金嵌银的朱紫殿门。

侧殿深远而辽阔，寂静之中惟见光影的离合辗转在平金砖地上落下深深浅浅的蒙昧。

他垂首沉默了许久，安安静静地凝视着水中的她，渺若云间月的清绝孤高面容在霞光的照耀下，仿佛在发光一般。

袅袅缕缕淡薄如雾的轻烟缓缓散入殿阁深处，益发的沉静凝香。

她依旧沉寂在池水中，微微闭眼，佯装睡熟，又侧耳听着窗外梨花簌簌飘落的声响。

几不可查的脚步声混在其中，比落雪的声音还轻上三分。

她随意褪去了真身，也懒得去看谁走了过来，仿若诸事无关一般懒散地沉眠。

元始面容冷然，眼眸微暗，静静地凝望着池中仿佛安然睡去的小姑娘。

他未发一言，拂开衣摆席地而坐，指尖划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微微透着凉意的目光先是落在穿戴整齐的衣裙上，又慢慢移开，凝视着小姑娘。

她好像真的睡去。

也许没有，只是想躲着他罢了。

“瑜儿。”元始垂眸，惜字如金地开口。

龙女隐约颤了颤眉睫，又似贪恋梦乡一般，不愿睁开那双清朗的眼眸。

元始眸光微敛，透过水面浮动的光影看去，心头那份难言之感愈发深重。

他平静地垂眸，干脆利落地向着水中走去。

下一瞬，龙女微凉的手指搭上他肩膀，半带困倦的声音拂过耳畔：“浮黎？”

敖瑜躺在水底，圆润的明珠压在身下，水浪拂过身体，月儿终于坦坦荡荡从云朵后面出来。

烛火摇曳，几树艳色的茶花被光线化成一片涟漪嫣然的艳湖。

她含笑，捻住一丝身侧圣人的纯白发丝，神思恍惚间来回把玩，张口之间话语皆是软糯清甜。

云开雾散，元始安静地听她说话。

敖瑜仰起头，浸在水中的面颊映着皎皎月色，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娆。

桃花眼尾淡红晕染，话声含麝如兰：“你怎么皱眉啦...…”

手指尖再抚过眼前人那微蹙的眉心，忧心道：“浮黎。”

良久，圣人没有作声。

敖瑜不乐意了，直接一个翻身正对了那仙人，声音软糯得如同刚采出的蜜糖：“你怎的不说话？”

她委委屈屈地道：“圣人莫不是后悔了吗?“

片刻的寂静之后，圣人揽住了敖瑜纤细的腰肢，声音带着一股让人莫名的寒凉，反问道：“你会后悔吗？”

月色如水，佳人如梦。

元始只见到那艳丽惊人的龙女脸上是次第绽开的笑容，眼底似有星辰：“怎么会后悔呢，和浮黎一起……”

元始折了一朵牡丹，簪在敖瑜鬓边。

牡丹雍容的花盘慵慵欲坠，每一朵的花瓣都重重叠叠如若绢绡轻盈，花香浮漾，染上了春衫裙裾，亦染上了相对而视的两人的面庞。

手臂环过纤细的腰肢，昆仑的圣人与龙女一同安眠。

水波微荡，月色微渺，云若透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