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眸色不改,淡漠疏离。
他眉心的冰雪攒聚着,散去了身上渺茫淡极的红尘烟火,霜色的道袍曳坠而落,佩环未响,却携起三分风雪交织的凛冽。
疏疏几朵盛放时的昙花,一时显得格外清新夺目,恰如暗簇簇的花瓣别无所奇,那花蕊倒是格外可人了。
元始白衣曳落霜华,好似自雪中走来。
他神色淡淡,带着敖瑜走到太清身旁,打了一声招呼,“大兄。”
粉衣的龙女容色艳艳,她自然地走至元始身旁,与他并立。
玉清圣人一身霜雪覆过粉色的衣摆,未掩其明艳灼灼。
“敖瑜见过圣人,圣人万寿无疆。”
那龙女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云鬓堆纵,犹若轻烟密雾,在眉心垂落一点紫水晶穗串儿,如袅袅凌波上一枝芙蓉清曼。
昔年,封神量劫,太清圣人送了一尊善尸入天庭,是为兜率宫太上老君。
一直端坐席上姿态自然的太上老君,也下意识为她停驻了目光。
那一刻,他下意识褪去了苍颜白发,他什么也没想,只是专注地凝望着她。
眼眸里的星辰宇宙尽皆消弭,只有她,唯有她。
时光在那一刻很慢很慢,慢得他似乎能数清龙女绮丽眉眼上微颤的睫毛。
它无声颤动着,掩映着其下粲粲的星眸。
原来在那个凡人面前一向冷然的龙族公主,也会有如此温柔小意的一面。
那种莫名的冲动又强烈几分,几乎不可自抑。
世人皆说,太上忘情,无为真法。
那又缘何,生了这三千丈白发?
崇尚无为的太清圣人,在世人眼中,自是一派清静无为、道法自然。
而此刻他莫名沉凝许久。
太清手中浮尘随意挥了挥,微微一笑,颇有拂面清风,温煦安宁之感。
却只开口道了一句:“不必多礼。”
太清圣人眉眼淡漠出尘,是松林入冬,竹枝兼雪,道人杏黄道衣上绘着松柏云鹤,仿佛与天地同归一色。
原来你不记得……
此时此刻,太清的心情说不明白的是叹息,还是根本不在乎。
她看向他时,恭恭敬敬,他只清楚知道,她肯定是忘了那个凡人。
曾经所有的猜测,真的成真了。
这一刻,素来淡然自若的太清圣人心中,突然涌出一丝不甘。
那凡人记挂了一生,却不能在她心里留下一点儿痕迹。
太清微微抬首,她那张秾丽的脸上笑意浮现望向二弟,亲昵非常。
昙花雪纯白无暇,透着一种说不清晰的宁静柔和之感,它映衬着少女迤逦曳坠的绯红裙摆,无声灼烧入太上眸底。
他神色微动,眼眸中涌动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这种感觉并非突如其来,自凡间初见开始,便自他心底萌芽。
却又在看到二弟玉清时,悚然一惊,便从之前的状态脱离出来。
下一瞬,他移开了视线,挥挥拂尘,不敢再看第二眼……
圣人轻阖眼眸,任岁月无声醉人。
安静的气氛让龙女有些不安,再抬头时眉目间已换做柔情似水,婉转如盈盈流波地看向元始。
太清圣人历来是淡然如水的性子,万般事物皆不如他眼。
元始自然知道大兄的性子,此时只以为大兄不在意这些,随意直接拉着敖瑜做到了对面的席位。
待人走后,太上睁开双目,眼眸间覆上一层寒冰,恰若遥无边际的广寒天幕,看不透背后的百转心绪。
太上低眉注视着桌案,恍惚了须臾,分不清是置身于回忆之中,抑或苍凉现实。
手中浮尘柄手略粗糙的质感,却又将他彻底拉回了现实。
他攥的太紧,似承受不了般,柄手满布如蛛网般的裂纹。
太清慢慢地摩挲着浮尘,忽而沉静了思绪。
半阖了眼眸,他眼底淡漠,似无情无欲,无痴无嗔。
平静的模样,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的,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