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敖瑜在昆仑山住的宫殿，白玉石铺就，琼楼玉宇，栋梁光华、照耀瑞彩。

殿外植嘉木棠棣，繁荫盛然。

遥想每年春夏之际，花开或雅洁若雪，或轻紫如雾，花繁秾艳，暗香清逸。

敖瑜最喜欢棠棣和梨花，这里植得最多的就是这两种，棠棣便罢了，梨花寓意不好，元始天尊不愿在两人情深意浓时多植此花。

敖瑜生气，故意转了身再不理他，任由他千哄万哄，依了她的愿，方回眸对他笑一笑。

黄昏，彼时夕阳西下，天空里晚霞五彩斑斓，铺开了满天缤纷。

锦帘纱幕半垂半卷，正对着窗外洁白月光一般的梨花。

举目见梨花盛开如绵白轻盈的云朵，深浅有致的雪白花朵映着身上华丽的嫣红罗裙，红白明艳。

有风偶尔吹过，莹洁的花瓣轻盈落在衣上，像洁净霜雪覆盖身体，连心境也是洁净平和的了。

敖瑜散漫地勾了勾嘴角，萦绕于其上的久远香气混入风里，云雾缭绕的宫殿在眼前铺展无际，伴着秋末阴沉的天光，延出一片混沌之色。

“浮黎哥哥~”

小姑娘随随便便推开大殿的门，没谁敢拦她，也没有结界阻止她的脚步，那抹艳红罗裙的身影在整个玉虚宫都拥有畅通无阻的权力。

周围尽是整个洪荒的修士都梦寐以求的珍贵法宝和仙丹灵植，她一看不看，快步走近一身雪色道袍的男子，习惯性依赖万分地抱上他的手臂。

檐下昏黄的日影，静静希翼无声。

殿外有无数海棠齐齐绽放，香气随光影氤氲缭绕，沁人心脾。

花枝的影子透过轻薄如烟的霞影绛罗窗纱映在案几上，斜阳穿过花瓣的间隙落下来，仿佛在二人间落下了一道无形的高墙。

“怎么了？”元始正在下棋，只是静静落下一枚白玉棋子，淡淡含笑。

熏风微来，曳动珍珠垂帘的波縠越发缱绻而温媚。

早先元始曾命人收拾出了玉清殿旁边的偏殿，专为她起居之用。

而玉清殿内，先铺陈了卧榻，地毯铺设了厚厚数层，博古架上添置了许多玩器，再接着多了两架酸枝木的书架，上面是小姑娘喜欢看的画本子……

渐渐的，玉清殿的陈设布置如那偏殿一般无二。

衣裙薄媚，广幅衣袖悄然退至皓腕之上。

元始抚着小姑娘漆黑的长发，敖瑜的头发已经快长到了脚踝，只用一条象牙白锦带束着。

锦带正面用同色鸟羽线细密绣出连绵不绝的流云纹路，反面则用银线勾勒夔龙纹路，置于阳光下，便灿然生辉，皎若白壁。

敖瑜这灿若春华的小姑娘在他怀里抬起脸：“浮黎哥哥，我能出玉虚宫吗？”

小姑娘伏在元始胸前，乖顺得如一只依傍着暖炉的猫咪，蜷缩着身体，柔声道：“成日这样待着，好无聊嘛。”

元始垂着漠然的眸，眼眸深处淌过几许暗色，又如雪花般消融于霞光之中。

她似是有些疑惑，抬起头探究地看了元始一眼，吞吞吐吐地道：“有时候感觉……浮黎哥哥似是不想让我出去……”

元始随意捞起小姑娘及地的长发，听到她的话脸色便冷了一瞬，立即又恢复了原样，仿佛方才的只是错觉罢了。

“我未做任何事。”

昆仑的圣人双眸半阖，灰色的睫毛融成一片。

小姑娘一张清水芙蓉脸，一向最适合楚楚可怜的神情，如今愁苦着脸哀哀相告，元始也不免有些心软，他边说边吻了吻小姑娘的脸：“乖乖的，想出昆仑我陪你便是。”

殿内两人对坐珠帘卷，殿外是绵绵袅袅的晴光万缕。

琼楼玉宇，琪花芝草，宝鼎香暖，花竹葱茏，也不过是寸断了的时光里荒芜的影子。

圣人高坐蒲团，眼底暗色深深，本该了无尘埃的眸中，却映入了龙女一身的刺目鲜红。

元始天尊静静凝视着龙女，略微烦躁的内心缓缓平静下来。

白衣曳地，不染尘埃，愈发显得风姿清绝。

元始又随手执起黑子，便这般随意地与自己对下起来。

黑玉子落在碧玉棋盘上余音微凉，恰如元始此刻的感慨：“瑜儿长大了。”

“是啊。”敖瑜似是没有多想，只是含羞一笑，恰如春花始绽，盈盈满满：“算算时间，我也快到了成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