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39

一辆马车匀速地行进了宫城，萧元漪在她的耳边，细细提醒姊妹两人，该如何向帝后见礼，少欣掀开车帘，瞧着熟悉的一幕幕。

得小黄门转达，马车直抵宣明殿，程少商先行落了车，侧过身子接下了少欣，两姊妹便跟在程始夫妻身后。

她踏上了前世走过数次的地界。

宣明殿的一砖一瓦，都沾染过她的气息，她在殿外放过纸鸢，在殿内玩过投壶，下过围棋，拿着笔练习过文字，阅读过各类典籍……哪怕闭着眼睛，少欣都不会走错。

随大流地跟着夫妻二人行礼，站起身不经意地一抬眼，少欣瞥见了文帝打量她的目光。

安静地跪坐一旁，少欣听着文帝关心程始，寒暄数句，谈起骅县一事，夸赞他教女有方，萧元漪再出言辩解一番。

她觉得有些好笑，萧元漪看似周全的回禀，若文帝是个多疑的，大概会联想到程家是否心中有怨，毕竟让其前去支援，导致离家十余年，对两姊妹疏于教导的人，也有文帝的一份功劳。

索性文帝不是，萧元漪这般答话，倒是能让文帝感念其功劳，程家也算是在帝王面前挂上名了，还有少欣能感觉到上座，频频扫来的视线，让她有些许疑惑。

殿内响起内侍传禀，万松柏到来的声音，文帝邀请程始一同去见人，姊妹两人站起身行礼相送。

面前罩上了阴影，少欣抬起头便瞧见了文帝的身姿，他身着深色衣袍，头梳得四方髻，用一根玉笄横穿固定，佩戴赤金镶玉龙纹的小冠，眼角有岁月轻吻过的痕迹，年过半百之数，依旧可称俊美。

“一早便奉诏入宫，想必未曾用膳吧。”文帝的嗓音轻柔，眼眸没错开人地向曹成，招了招手，“曹成，带程四娘子去崇德宫偏殿，先用些吃食。”

脚下不可控制地后退了两步，少欣急忙垂目掩住眼底的震惊，“我……我想吃荷花酥。”

“有的！”文帝的双眸明亮了几分，吩咐宣皇后带程少商去长秋宫小憩，便领着程家夫妻，与众多宫婢内侍离去。

程家三人有些不明其意，萧元漪的一颗心，直往下沉，按照少欣的行事作风，不至于会失态，另有少欣的容貌过盛，陛下的态度……但愿不要是她所想的那般。

……

踏进崇德宫的偏殿，轻车熟路地找地方坐下，便有宫婢为少欣摆上了茶点。

瞧着上面都是她的喜好，少欣更加确定了几分，先前文帝摒弃仁善的治国理念，毫不留情地处理，牵扯进孤城一案的旧臣，她就深觉不太对劲。

前几日霍不疑向文帝请旨赐婚，他一反常态地没有直接应允，只让其回府等候，等到的不是赐婚诏书，而是宣程家觐见的消息。

“在想什么？”

少欣被惊得手上一抖，荷花酥掉在桌案上，她站起身回身一瞧，便见殿中宫婢，已是尽数退下了。

两人静默对视片刻，少欣脸颊两侧已然成了水帘洞，提起裙摆跑向文帝，她整个人埋进了文帝的怀里，“阿父，在想阿父。”

她没有最喜欢的点心，荷花酥常常置身其中的原因，不过是精致特别，文帝或许不知，但疼女多年的阿父，一定是知晓的。

轻叹了一口气，文帝手上轻抚少欣的青丝，“阿父的姌姌，受苦了。”

那日三皇子请奏彻查，孤城被屠的真相，文帝气愤不已地甩袖而去，于当夜梦中想起了记忆，促使他毫不留情地处理了他们，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有时间盘查内里的不同。

有了怀疑的对象，他便把程府查了个底朝天，这才知晓他金尊玉贵的女儿，过得怎样的日子，大母不睦，阿母不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