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29

坐在静室的厅堂里，魏无羡揉着宿醉三天后头疼的脑袋，和他同样动作的还有江澄和聂怀桑。

昀和看着动作一致，身上气息也一致的三个人，打开的白玉扇挡在鼻前，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们三个，别告诉我喝了三天啊？！”

聂怀桑忍着脑袋快要炸掉的疼痛，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可不就是三天，而且船顺着水走，飘了好远，回程还是我御扇带他们回来的。”

江澄在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有气无力地说，“要不是你叫我们来，我们都要回去休息了。”

“是补天石的事儿？”三人中，唯有魏无羡因着酒量不错，脑袋疼的不是很厉害，但也不舒服。

昀和嘴角微抽，实在是佩服连喝三天的三人，但他们现在这样子，也不好谈事，便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玉瓶，扔给魏无羡，“清凉丹，吃一个清醒一下。”

昀和丹药的水平，三人也是见识过，直接服下，服下的那一瞬间，冰冷的寒意直冲脑海，什么宿醉的头疼，都被清凉无比的凉意打退。

看着三个人服完丹药打着哆嗦的样子，昀和直接大笑出声，微歪的身体，被蓝湛扶住，不过三天，昀和已经习惯了这些夫妻间亲密的动作，她浑然不觉在人前被扣着腰揽着靠在他怀里有什么，反而调侃着哆嗦不停的三个人，“啧啧啧，这清凉丹，我用了千年雪莲的莲子炼制的，治疗神识之伤用的，没想到清神醒脑的效果也不错，我可得记下来~”

魏无羡三人一边哆嗦不断，一边一脸怨念地看着一点没觉得昀和行为不妥的蓝湛，心下轻啧，‘宠妻无度蓝忘机，小心以后管制不住，自讨苦吃！’

最后三人还是连喝好几杯热茶才把通彻全身的凉意压下去，为了不再被坑，聂怀桑主动提及正事，“那薛洋，你们有何打算。”

那日在栎阳，薛洋被抓，他虽然没有承认，但是昀和却认定最后一块儿补天石在他手上，再加上他们已经知道温氏已经掌握了两块，寻找补天石的行动便终止了，不过因着昀和和蓝湛要直接传送回蓝氏准备大婚一事，再加上聂家弟子在，薛洋就被压到了清河不净世。

如今昀和大婚已经结束，这婚后第四天就联系他们说要处理薛洋一事，聂怀桑视线飘过一直扶着女子腰身的蓝湛，压下心下的腹诽，这蓝湛看不出来啊，能让元婴修为的昀和都吃不消，看来是很行，早就知道风花雪月的聂怀桑眼底闪过一丝猥琐的笑意。

聂怀桑的小心思，昀和并没有察觉，直接开口道，“养魂石里的魂灵，我已经送入轮回，他们的功过自有地府阎君定断，薛洋与常氏的因果已断，至于他本身，”微微停顿后，昀和有了决断，“毕竟是天道曾经选择的气运之子的血脉后人，且我们与他无甚因果，不好对他动手，还是拿到补天石后，放了他吧。”

聂怀桑等人都没有意见，毕竟他们不如昀和，对天道因果一则有参悟，有些事，或许在他们看来是对的，可行的，在昀和眼中因果法则下，却不适合。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有时候，他们不得不承认，参悟了因果法则的昀和，她的举止才是最为公正。

定下了薛洋的处置方案，众人便去到庭院里，昀和拿出白玉扇，启动法阵，传送到清河境内，因着昀和之前与聂氏相交不深，她并没有在聂氏内留下定位点，便只能选择山河图上清河境内的随机一点，落地后，聂怀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虽说在清河境内，但这里离岐山温氏也是比较近的。”

清河和岐山本就相邻，昀和随机选的地方在清河境外围，这里距离岐山近也是理所应当，不过众人暂时没有去岐山谋取两块补天石的打算，便一路避着人去到不净世。

“聂宗主”

聂明玦心知他们有事，也不说废话，直接让人带他们去地牢。

到了阴冷昏暗的地牢，众人跟着管辖的弟子往下走，路上对方还告诉他们这薛洋待在牢里不像别的人那样喊冤叫屈，甚是自得其乐，怪异得很。

听到这话，几人对视一眼，便不说什么，那领头的弟子看他们也不说话，便汕汕地止了话头，停了讨巧谄媚之举，到了地方，识趣地遣散了把守的人，很快，地牢这一层只剩下关在牢里的薛洋，和站在牢外的五人。

看着牢里明明醒了，却继续闭目翘着腿睡觉的薛洋，五人中，江澄最先耐不住，直接上前，用力拍了拍牢门，哗啦哗啦的锁链声伴着江澄的厉喝声，“喂，你小子，快起来，还要不要出去了？！”

牢里翘着腿的人，懒洋洋开口，“不想，反正有吃有喝，除了没糖，也不差。”

这不合作的态度直接让江澄眉心一蹙，就要发脾气，魏无羡拉住他，“别着急，看昀和的。”

听到魏无羡的话，昀和眉梢一挑，然后用折扇直接把他俩轰到后面，在两个人哆嗦喊冷声中走到牢房前，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把玉扇点到精钢牢杆上，眨眼间，白霜就从牢门上蔓延到牢房内。

“嗯？！”

打开的折扇遮住嘴角的笑意，昀和问向从地上跳起来的薛洋，“睡得怎么样，可还凉爽？”

眼珠一转，薛洋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小姐姐人美灵器绝，不知叫小子什么事儿呀？”

感觉到身边人气息的微寒，昀和眼底闪过一丝笑，不过，她可舍不得自己夫君被气，也不再和薛洋废话，直接问道，“你是薛重亥的后人吧，你手上的阴铁在哪里？”

因着补天石一名过于明显，昀和他们在外都是按照世人之前的说法，称其阴铁。

薛洋脸色表情微顿，脸上的笑愈发天真无邪，不答反问，“灵境仙子要阴铁，那东西可邪气的很，难不成美名天下知的灵境仙子要用它害人不成？”

把玩着玉扇，昀和也不在乎薛洋含着恶意的刺探，“我有用，虽然看你不在乎，但是，也无妨告诉你，我不会用它做坏事就是了，至于你，”昀和嘴角微深，“要不要和我做交换。”

薛洋眼底微闪，交换？

仙门百家，也是虚伪的紧。

不过，他也不介意，陪他们玩玩。

薛洋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带着几分兴致，问，“你们能交换什么？”

手上的玉扇微转，昀和指向自己，然后又转向薛洋，“你说错了，是你和我交换，至于能交换什么？”

昀和扫过薛洋的左手，而被看的人，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视线，眼底倏然闪过狰狞的凶光，虽然牢房光线暗沉，但牢房外的众人哪个也没漏看。

暗无声息的防备在宁静中酝酿。

牢房内的人，在光线到不了的阴暗之处，目光如兽，嘴角上扬着邪笑，“我不需要，交换无效。”

把玩着折扇，昀和轻轻一笑，“你需要，我手上有一枚小还丹，可断肢复生，薛洋，你的左手，服下它，就可以痊——”

“我说了我不需要！！！”

不等昀和说完，露出狰狞，凶狠的人一把握住寒意侵染的栏柱，赤红的双眼从精钢栏柱的缝隙间盯着昀和一字一顿，恶狠狠道，“我—不—需—要！”

女子嘴角笑意不变，含笑的凤眸对上赤红的怒目，语气平淡，“你需要，你需要治好你的伤，薛洋，你囚困在心结里够久了，屠了常氏还困在过去，你是要入魔了吗？”

这意味再明显不过的话，直接戳中薛洋心底糜烂的伤，让他怒极反笑，“哈哈哈——”

张狂恨怒的大笑让守在门口的人一个激灵，不由嘀咕，“别不是搞疯了吧……”

而牢房内，蓝湛护着昀和后退，虽然薛洋困在牢房内，但蓝湛可没忘记他使过毒。

蓝湛的考虑，昀和自然知，不过握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别担心，我能解决。”

牢房内狂笑的薛洋，扬着邪肆的笑，目光直射被蓝湛护在身后的昀和，“解决，你要怎么解决，我薛洋便是入了魔，你又奈我如何？！”

听到薛洋的提问，昀和微微沉吟，“你如若真的如此，那就只能手段强硬些，用静心阵把你囚禁，虽然没了自由，但是我保证可以让你好吃好喝，安度一生。”

女子话一出口，且不说薛洋，魏无羡三人先倒抽一口气，“嘶——”

甚至，江澄直接脱口而出，“李昀和，你疯了？！”

先不说她的想法多么疯狂可怕，就是她要是真这么做了，先不说蓝忘机，蓝老先生可不得打个重刑！

牢房内，薛洋心里喷薄的恶意也一滞，神色微怔看着没有半分玩笑之意的女子，喃喃出声，“为什么？”

一个盛名天下的女子，为什么对他这般，这般……

薛洋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他不会不识善意。

这个人，对他，有这不容忽视的宽容和怜悯……

为什么？

安静的牢房，所有人都在看着一贯洒脱恣意的骄烈女子，眉眼间露出一丝悲悯，语气淡柔，“因为你是薛重亥的血脉后人，他曾是天道选中的天命之子，便是他走了歧途，我也不愿看见他的后人被薄待，坠落尘埃。”

参悟了因果法则的女子，看着薛洋身上，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因果线，那一丝缠绕着身体血脉似断似续的功德线，一旦断开，他身上同样紧紧缠绕的孽线，便会带着他坠入不可救赎的地狱。

天命之子，天道所选，因着他们的资质心性。

可，天道无情，它从未考虑被选之人的意愿。

但，天命之子的心性，又让他们走上那条注定惨烈的献祭之路。

昔年好友是如此，那薛重亥也是如此。

不过是好友已然成功承运，而那薛重亥败了罢了。

对薛洋，她无法不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