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4

亥时将至，蓝涣放下手里的信笺，阿湛，不，忘机的成人礼已过，成人礼上被叔父取字‘忘机’，取意与世无争，与阿湛一贯的淡泊无欲无求的性子倒是相合，当然，除了与悦汐相关，忘机性子确实如此。

想到因为大婚的时间，阿湛对悦汐的各种要求予之满足，虽然悦汐心底对于大婚时间并无不满，但是也不妨女儿家的骄矜，今天让忘机种树，明天让忘机下厨……

叔父第一次见到忘机动手做这些事，指着忘机半响说不出话，长叹一声，最后甩袖而去，想来也是对忘机对悦汐的极情所求，即有悦汐和忘机即将大婚，所以无可指摘，但也对侄儿大不同以往又不算违反雅正的举止无可训斥，心烦之下，所以干脆眼不见心为净。

忘机的成人典礼除了出面赐字，其余的也不插手，忘机的成人礼已过，明日便是悦汐的成人礼，虽悦汐在知道凡俗在成年取字的用意后，拒绝了取字，言明她的出生是阿爹阿娘的脉脉深情和血脉延续，苍悦汐的名字便是证明，不需再多一个称呼。

此举虽任性，但也不乏对阿爹阿娘的孺慕尊敬，叔父便同意明日悦汐的成人礼，只行礼，不取字。

另外，明珠仙子的成人礼，由蓝氏举办，虽然悦汐已与忘机定亲并即将大婚，由蓝氏举办也算合理，但是悦汐身上的不凡之处，仙门百家都看得出来，想要探究一二再正常不过，之前从蓝家传出的隐世传人怕是不能满足他们的问询，明日成人礼……

不等蓝涣思虑出个一二，空气中的躁动就引起他的注意，往日平和的灵气突然暴动，骤然往后山的方位扑去。

来不及多想，顾不上家规，蓝涣匆忙御剑而出，顺着灵气的聚集方向而去，在到达异变中心的路上，蓝涣并没有忽略一路上不合时节竞相盛开舒展的花木，这些花木朝圣般朝向异变的中心。

心底倏然闪过一个猜测，蓝涣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但到底没有眼见为实，他也只能强自按下心底的想法。

路上遇到叔父，两人御剑并行，蓝涣也看到叔父眼底的凝重，只怕叔父的猜测和他一般，这般暴动的灵力，蓝氏从未有过这样的人，只有悦汐，那一身玄妙厚重的灵韵，一路花木的异常，也不知悦汐出了什么事。

灵剑的灵光在靠近后山冷泉的地方停下，云深不知处暴动的灵力旋绕化茧，围绕着冷泉，让人靠近不得。

蓝涣顶着暴动的灵气流，一把把紧盯异变中心的忘机拉到灵力流伤不到的外围。

不等他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其他赶来的长老，与叔父最为相熟的蓝越长老首先发问，“可是悦汐出了什么事？”

姑苏蓝氏虽以君子雅正立世，但蓝氏内部也不是没有权利龌龊，悦汐成为蓝氏二夫人，族内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蓝越长老首先发问，也是不给反对之人留下开口发难的机会。

清煦温雅的蓝涣也不是没有手腕的少宗主，忘机眼底的紧张显而易见，但是担忧却不多，该是悦汐跟他说了什么，不过现下忘机满心都是异变中心的悦汐，无心解释，蓝涣便替弟弟开口，遮掩下异常，“该是突破，虽然发生突然，但悦汐明日成人礼，也算是个好兆头。”

虽不是真相，但是蓝涣的说法却是最合理的解释，安抚了一众赶来的长老和弟子，在灵力气流逐渐平缓之后，因着亥时习的家规，让众弟子离开，只有长老，叔父，蓝涣蓝湛两兄弟还在。

众人等到月乌高悬，星辰漫天，子时一至，一刻不多一刻不少，天上的星辰，东边方位骤亮，仔细观察，发现最明亮的便是东方七宿，不等人继续看清楚，星空的异象转眼即逝，而他们所在的后山，水汽突然漫起，水滴满天飞舞，雾气朦胧间，白衣披身的女子破茧而出，踏水而至。

“东方七宿，青龙——”

寂静的黑夜，被这句话打破，是掌管藏书阁的蓝旭长老，蓝涣和叔父对视一眼，蓝旭长老一向中立，专心修习研读藏书，对于悦汐感官不冷不热，他开口，不过是因为心神震惊之下，推测不自觉脱口而出罢了。

至于他口中的猜测，蓝涣心里同样有几分这样的猜测，东方七宿，化身青龙，掌木属春，又名东宫苍龙。

而悦汐，出身东海，木灵深厚，以及她自己所言，苍悦汐，苍龙的苍。

如果真的是——

“我不是——”

夜晚准备休息的时候，悦汐被突如其来的灵力波动惊到，感受到自己突破在即，来不及找合适的地方，只能和阿湛匆匆来到后山冷泉处，这里依林傍水，水木灵气充足，足够她突破，只来得及匆匆告诉阿湛情况，悦汐便被暴动的灵气包裹。

等她运行功法，把所有灵气纳入金丹，欲突破之时，但莫名的禁锢让她进不得半步，只能将修为停在金丹巅峰，确定修为不能突破，她便想收功离开入定的状态，但是——

悦汐抬头看向星空中，就在月乌之力最盛之时，从星空而来的力量打破了她灵魂深处的一处禁锢，那是——

不自觉地握紧阿湛相握的手，悦汐再次开口，重复道，“我不是青龙，”星辰之力打破的是阿爹在她灵魂深处的封印，而随着这份打破的封印而来的记忆，让她清楚地知道，她不是青龙。

虽然，她对木系灵力掌控绝妙，又引动了东方七宿的异变，但，不是就是不是。

蓝涣未出口的猜测被悦汐眼底的认真打消，或许有隐情，但是他相信悦汐没有说谎。

沉默良久的叔父打破这里的肃静，“既然不是，那就回去休息吧，天亮悦汐还需行成人之礼，百家到场，蓝氏不可失了礼数。”

所有人心底的涌动被掩下，后山冷泉处很快就只剩下蓝涣、蓝湛和悦汐。

随着禁锢被打破，随禁锢而出的记忆冲击着悦汐的灵魂深处，这种滋味并不好受，还不等悦汐动作，她的身体就突然腾空，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悦汐条件反射地伸手环住阿湛的脖颈，灵魂深处的难受仿佛变得不再难忍，心里变得暖暖的，闭上眼睛，轻轻蹭了蹭紧挨着的胸膛，悦汐现在只想休息，“拜托阿湛啦～”

蓝湛对站在一侧的兄长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张了张口，一句是否需要请医师尚不及脱口，就被弟弟熟练抱起悦汐离开的动作打了回来，半晌，蓝涣看着弟弟远走的背影，轻笑出声，也罢，无论有什么隐情，也影响不了他们两个。

只是这星空异象和云深不知处的异动怕是瞒不过明日来参加典礼的仙门百家，想到悦汐刚才身上更加浑厚玄妙的灵韵，修为进益是事实，也暂且可以安抚众人之口。

想好了对策，蓝涣便踏着月色往寒室归去，一边走一边看向两侧繁茂的花木，对于悦汐的身份猜测再次涌上心头，只在留影石见过中的男人闪过脑海。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便是…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