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始终避开那条众人常走的大道
而在一条歧路上奔走操劳
全然不顾保持财富和权力——
博取荣誉的桂冠和幸福的花枝
这些一度看来极妙的东西
或许它们听到过我的誓词
看见我有供品在它们的圣祠——
但，随意送的礼往往被冷落
我的供奉便自然遭到鄙薄
因此我真心诚意地发誓
不再去敬奉它们的圣祠
我只始终不渝一心一意崇拜你
你这可爱的精灵——
我的奴隶
我的友伴
我的明君！
我的奴隶，
因我依然统治着你
使你服从我变化多端的意志
使你或善良或充满恶意——
我的友伴，
因为无论黑夜白天
我们都一起欢乐亲密无间——
我心爱的冤家令我火灼干枯
从我眼泪中榨出点滴祝福
使我对真正的苦痛感觉麻木
但你又是君主
虽然谨慎而有远见
却唆使你的臣民犯上作乱
既然我自己的灵魂能够祷祝
在信仰坚信
希望有望之处
我如此去崇拜敬慕是不是有误？
说吧
梦幻之神
请为我辩护
说说为什么我竟选中了你！
十月末旬，在林敦返回田庄的最后一個礼拜时間，天气依旧阴冷，但也依然在渐渐回暖，距離越发更近一步，那种莫名的芋暖与滥燥在身躯上的效果则会越发明显。风向瞬時逆转，天空呈现一种花岗岩般的蓝白色，空气干旱，还有一股令人欲呕的沼气，尽管现在刚过傍晚五时钟点，最先冬日青白的暮色似乎已经笼罩了伦敦，把它们裹在迷雾之中。虽然车窗紧闭，但湿冷的空气还是渗透到了马车之内。皮革座位摸起来有些潮湿，车顶肯定有一道小裂隙，冷蒸滴气不时地从裂隙中落下来，也得幸没有弄脏了坐垫或是留下宛如墨渍的深蓝色污迹。劲风阵阵，马车拐弯时，风时而将马车吹得摇晃起来。在高地无遮无拦的地方，大风吹得整个车身震颤、摇摆，在高高的轮子上晃动，活像一个醉鬼。
林敦并没有紧靠在林敦先生的身边，他似乎镇静极了，他坐在车厢的一角，肩膀上穿戴了一件暖和的、毛皮镶边的黑色披风，衬得他的肤色更是白到病态，与他平常的模样倒得十分瘦小极了，薰蓝的潼眸模糊地映襯出车外黑茫茫的一片。
车轮陷入路上的车辙，咯吱作响，发出声声叹息。有时候，车轮溅起柔软的烂泥，把它们甩到车窗上，和不断击打车窗的雨混在一起，城镇上的景色因此变得模糊难辨。
车夫纵是比常人拥有更强的耐力与精量，也未免能一连驾着马车赶途一个礼拜，他快速朝面前瞟了一眼，便立刻用力一挥手中的马鞭，力度很大，马很快惊得止住了脚蹄，车夫的知冷程度比一般人都要敏感得多，他抖了抖落腮胡髭，用力向车内喊了声：“先生！到了！”
林敦先生也随口回应了车夫一声，表示已知，而后，他低头对外甥说道，语调轻柔极了，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东西时似的：“好了林敦，我们可以下车了，但不是回家，只是休息一个夜晚，因为我们没法儿一次性坐七天，所以下来吧，舅舅已經提前预订好旅馆了，啊，好孩子”
“好的”林敦听话地回答他道，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林敦先生担心地看着小林敦扶着车门走下来。
“走吧孩子”林敦先生把大手伸出去。
“林敦？”埃德加狐疑地又问了一道，他顺着林敦失神的视线望去，看不太清楚，非常模糊不清，但似乎是有关邮箱的小店门，林敦那清秀的蓝瞳在街灯的润耀下、散发着柔和的温亮，在埃德加再一次欲要提醒一遍，林敦却早已收绪回走了，埃德加怔怔地感受着手中凑上来的温凉，像是被包裹进了一团清凉的丝绸中，而身下的小人却满腹心事地牵着自己进去。
等一系列的流程结束之后，月光依旧挂空。
房間中，林敦坐在床榻边不可抑製地蹙了一下棕眉，他攥慑住自己的一只手腕，清晰地感受着脉博的细小跳动，他光洁的前额㓎出了点儿冷汗，自己的这具身体还是太娇弱了…明明仅才走了这么段路途就累得变不了。可还有五天的时间呢。他感到焦灼得厉害，心跳得也好快，一方面是由于自己的健康问題，而一方面都是缘起于那位生活在圣吉斯尔教区的小姐……他幽靈的蓝眸子在灰暗中闪烁着星缀，曈中那片的“大海”的轮廓里是一只明晃晃的白手，可慢慢的，像是有根白绒色的羽毛荡进了那深沉的“大海”，轻渺而柔软，却激起了层层的涟涟，渐渐地，形成一幅画面——
“林敦･希思克利夫，我的名字”
……
“您是我妈妈的信友吗？”
……
“我只讲一些话，决对不会叨扰您，他的”神情沉寂而安靜，“但非常抱歉我首先就对您说出这样失礼的话，可我决对没有坏心我保证。我妈妈是否曾经与您谈过一整宿的话？”
……
“那我想您一定知道她的所有，这无可后非，因為您是她的朋友，她也一直待你如初，她非常喜欢你，这点、我非常清楚，那您愿不愿意再对自己的朋友施捨一次缓助呢？”
……
“不，您不需要做苦力或是做什么让您費心的长期旅途，您只需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待足七个月就行，就在约克郡的呼啸山庄，是的，约克郡、呼啸山庄，我想您心知道这个地方小姐，我也知道您可能会非常生气，我能理解，也很抱歉，可我决不会让您白干的小姐，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两千英镑的报酬，七个月、去换二千英镑的收入”
……
“…成么小姐？”
……
“不成我也可以給你写出一张证条，倘若你仍然担心这个问題，我们还可以去找警察。假设到达预定期限，我这个承诺者却用阴谋和暴力来对待你，你同样也可以用阴谋和暴力来回馈我，因为用阴谋和手礼去反击阳谋和手礼依旧合理与正义，我并不是想强迫您的意愿而做些不怀好意的勾当或是犯罪 小姐，那是他才会肯做的蠢事。我只是要求您施援一次救手，我也只能要求您这一个人，七个月换取两千英镑的工资，而且我知道您也缺，这很明显，所以、到底成么？”
……
“我马上就得走了小姐，我会给您来信的。我知道您的住址，我还得有一个礼拜，您不必现此就做回答。但在下一个礼拜、下一个礼拜，请您务必回信给我，行么？”
……
然后，是那位小姐回答了我(林敦)——
——“你有什麼需要我帮助的吗？”
……
——“啊，是的”
……
——“那我可真不明白希思克利夫少爷，我想我的职责所在不会征求你母亲的欣喜的”
……
——“哈，我不明白希思克利夫少爷，我想世界上还没有一件好差事能让住在贫民窟里的一个穷女人来捡到这个便宜，上帝担保。而且我想我不能也到底是没法儿来胜任这个责任，还有、我想现在希思克利夫太太已經快找得你要疯了吧？”
……最后好像又是——
“您今天的举动把我吓坏了。”
“您说的话…虽然让我很不舒服，额，但我能理解您，可我——抱歉，我并不能这样匆忙地给您答题，那是非常失礼的，因為我不需要，至少是现在我不能立刻答復您，虽然这个条件我承认、我需要。”
“但我答應、会——给您回信。尽快、我保证。”然后，最后闯入我(林敦)视线的，是一张只剩对着自己表示歉意的干笑着的年轻面孔。
“回信”……林敦在脑海中一声不坑地不停咀嚼又反复翻啄，他失魂落魄地透过月光盯着自己被握住的一只手腕，脉博依旧跳动、身体仍然发冷、力气逐渐削薄，下一秒，覆在腕处的那几根手指倏忽地往下用力压捻住——尤其是那腕间中央的青蓝血管，带着少年不易察觉的焦躁，以及、自己面对不守信用者的气恼…不是说很快么，手上的脉博突突地跳动，皮襄下似是有何呼之欲出的火苗在蹿动，以至于到最后，迫使他突然做出这么莫名奇妙的举动的原因，连自己也觉得有毛病。
他粗重地喘了口匀气，指尖缓缓从脉博血管的一处移开，露出那道极谈的一小口隐痕。那里曾在母亲下葬那天被雨水冲涮过。
寂寞的房间中，只剩下一个极为清瘦的少年坐在床边沉思。
独自失神了半个时辰，林敦才把耸拉在两膝上的双手收回，然后，一把掀开床辅被襦，直接翻身埋进暖烘烘的被窩中。而外套和内罩的衬衣或是衣服以及坐在马车上时的披风则被扔在床脚下。月光安静地倾洒入窗边。
良久，温暖的被襦才发出一道沉闷的息鼻与叹慨。
柔软的衣料紧帖着自己的耳朵与侧脑，淡黄的发丝散漫而凌乱地垂落在上，旖旎在少年的眉梢处，那眸中也看起来一下子变得黯淡而無光，忽地，那张唇瓣在黑暗中悄悄地语道：“上帝呐……”睡意，逐渐爬上紧绷的弘弦，“求您——”之后，眼帘缓緩惺松地合上，“别再对我这么残忍。”而后，是均匀而规律的睡息，月光也悄悄地勾勒了那轻颤的长睫。
剩余的五天光景，林敦･希思克利夫都觉得很累。而且，事情也可能有点儿严重。
因为他在中途，没有一次接到过那位年轻小姐的回信，甚至没有一点儿动静。而他在这五天的光景也一连发了五天的信封。
他觉得事情严重极了。
以至于他也当了三天的臭脸人。也以至于他的舅舅紧张地不知所措，他常常不厌弃烦地向他问道：“亲爱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而他自己也每次极富有耐心地回答他的舅舅：“我没有任何事情。”
可那对方问了许久，自己也倒真的是有些感受到那琐瑣碎碎了的。
当自己肩膀与耳垂又再一次地痒酥酥的，随即那一道熟悉的声调也安抚了回林敦燥动不安的心祗，林敦先生用宽大温暧的手掌拍抚上小外甥的双肩与侧脸，偶尔还擦过了他的耳朵，林敦一整天都没有吃一顿饭，加在他本就虚弱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是雪上加霜，相当于“在伤中上撒盐”，他答应过自己的妹妹要照顾好他的…他用一种极为轾柔的和调对林敦说道：“你确定不想吃点東西么？”
可越温柔，林敦就感到越加焦灼烦惱，尽管自己的舅舅这样并没有什麼大不尽，于是他压下不耐，“不，我确定我不用，谢谢。”
林敦先生还是担心地继续在自己小外甥耳边滔滔不絕。
快四时了，林敦自动屏蔽掉耳旁靠近的舅舅，从始至終，他的目光都紧紧地凝望向窗外，时不时探出头查看。
“——尽管我还想要更多的話，噢，但亲愛的，我想我們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我们今天在这个时候出发，那么我们明天、大概，就会在晚上到达，”埃德加刚还想加一句未尾的“亲愛的”的亲昵词来提醒小外甥，林敦却猛得回头看向自己。
“……”
“亲愛的……？”林敦先生有些不自然。
林敦惊觉过来，他怆惶地低下头，攪拌着杯中那让他自己过厌的热牛奶，过了一會兒才回应道：“能再多留点时间么？明天也行啊。”
林敦先生听了，为难道：“可是亲愛的，我们不能再拖了，我已经派人送信给艾伦(耐莉)･丁恩太太了，我们是有指定日期的，说到就要做到，我们的林敦是明白是这个道理的不是么？”
埃德加继續无奈地劝慰道：“凯茜也还在田庄里等着我们呢——”
“那就叫她无需再等待了，”林敦突然道，然后，“等待是很愚蠢的，尤其是在对待那些——”可是等少年又一触上他的目光，又怔了怔，随后他低下颔首，暗哑地说道：“抱歉，舅舅。我是说，再等几个小时吧，就今天晚上，晚上、我们就立刻出发，我都您的，……好么。”
“可是林敦——”埃德加还想要说些什么。
“我还想要和我的朋友告个别，”林敦心生一计，他看着自己的舅舅：“对、我的朋友，那是我很好的一个朋友。我想给‘他’写封信，他是个爱哭的男孩，他如果收不到我的告别信，会很伤心的。”
林敦先生愣头愣腦地听着小外甥讲完话。
氛圍一下子凝固。
【——】
“噢……好的。”林敦先生才半知半解地答应道。
林敦松了一口氣，没有再讲多余的废话就匆匆奔上了楼，几乎是又以惊人的速度与时间，只会几分钟之后，林敦便又楼再一把打开门跑了出去，手中还紧攥着一张书信，连出门的披风都未穿，最后只徒留下餐厅中的自己的舅舅一脸懵懵懂懂。
冷风呼呼地刮在脸上，像生生刽出一片片血肉，翻涌雲煙，脚步嗒嗒地踏在石板地面上，远处的朱诺愣怔地看着自家向來病秧子的少爷向自己跑来，下一瞬，待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便猛龍得握住，夹来一阵冷风的扑面而来，随即掌心中被狠狠塞进一封纸信，林敦冷的鼻头通红，双颊也泛红，他一边喘息粗重还一边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腕说道：“把这封信送到——”林敦快速凑到朱诺的耳边说了处详细地址，随后退回身松开他的手，他看向朱诺：“事成之后，我会叫我舅舅给你父亲在吉默黗教堂里介绍一份工作，你也会跟着去。谢謝你。”
朱诺两眼发亮，立刻气也不带喘地转身奔驶前路。
林敦仍然气喘籲籲地站在原地，他累得用手扶住街道上的路灯，盯着男孩儿那道奔鹭极快的背影逐时渐行漸遠，朱诺是护送林敦先生的田庄车夫的儿子，平时没个什么闪光点，成人后也算是个标准的下田汉子，吊兒郎當、散散發著，从小就常年的劳作与练习，就有一身极好的耐力与爆发力——尤其是对于跑类运动上。
颗颗汗珠从他的发梢上滚滚而来，心跳得也极快，身体太累也太虚弱，林敦慢慢地往回走向旅馆，这是没法儿的方法，也是必须的，他想着，她心须要收到那封信，以好来做足之后的事情，来保证后期的计划也会就不能崩盘全毁，走到一处长椅旁，林敦坐下来也难受得咽喉猩甜，他不能……眼前昏昏沉沉，他干脆抚住额，控制着心跳，他决不能、决对不能——再过曾經那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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