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手链

范丞丞再醒来，已是躺在医院里了。他动一动遭了殃的右肩，禁不住吸了一口气。那抢匪是个疯子，闹市抢劫也就罢了，对人是真下了狠手。他身手好，寻常人近不得身，这伤恐怕比他以前受的还要重一些。

　　还好，还好这伤是落在了他身上。

李相宜“不许乱动了。”

　　床边，李相宜的声音冷冷传来。

　　她冰冰凉一张小脸，就那样冷眼望着他。如果手里没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这冷峻的模样也许会更有说服力。

　　一见她，范丞丞就禁不起弯起笑来。

范丞丞“我就是试试。”

　　威风凛凛的黑社会老大，眼下竟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范丞丞“苹果，是给我的吗？”

李相宜“喂狗的。”

　　李相宜最讨厌他这副没个正形模样。她随手把苹果放到边上果盘里，随后手里水果刀转了个圈，却是指向了范丞丞。刀刃寒光凛冽，与她眼神一模一样。

李相宜“范丞丞，你到底是谁？”

　　黑社会老大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会遇见违法犯罪第一时间想到报警，更不会如此了解报警流程。最初她被担忧冲昏了头脑，可他睡着的两个小时里，望着他安静的睡颜，有些早就产生的怀疑，不得不再次涌上心头。

　　范丞丞挑眉，却还是嬉皮笑脸：

范丞丞“哎，我才刚挨了一刀。”

　　他哄着她收了刀子，人歪在床头，手里还捏着个枕头，听见她又问了一遍，才吊儿郎当应了声：

范丞丞“我？我就是范丞丞啊。”

　　他扭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瞳仁晶晶亮：

范丞丞“你苹果削都削了，就是喂狗，能不能也喂一下？”

　　他张了嘴，真是混没点自觉，当狗也当得心甘情愿。

李相宜“自己拿。”

　　李相宜没好语气。

范丞丞“我肩膀疼。”

　　范丞丞也不要脸。

　　最后还是李相宜先败下阵来，又把苹果切成小块，插了牙签预备亲自喂给他，一转身，范丞丞没受伤的那一只手已经凑到她面前来。

　　食指一送，一条手链展开在他面前。

　　玉扣、平安符、葫芦，还有李相宜的属相，她和侯亭念一样，都属马。那是很漂亮的一条手链，与那天她见到侯亭念的礼物肖似，红色的，喜庆又精致。

　　项链后头，范丞丞仍旧肆意展示着他那灿烂笑靥，笑得太深了，眼眸里都是那样的明亮，朗如星月。

范丞丞“怎么样，喜欢吗？”

　　她伸手欲要拿，他却不给，反拉了她的手腕过去，哪怕右手动起来极不方便，他也亲自为她扣好了手链搭扣，留下的，不仅是手链，还有他指腹余温。

　　她手腕又细又白，俨然极称这链子。

　　李相宜眼窝又热起来了。即便这一刻有什么一直被她忽略的真相已经明了，但她还是有那么几秒没敢相信。半晌，她抬起头来，眼尾红红的，她看着他，重重点一点头：

李相宜“喜欢。”

范丞丞“那就给我一口苹果吃吧。”

　　范丞丞重新靠回床头，慵懒而轻松。只有这一刻，他没背负任何东西，只是那么懒散地，向他的心上人撒娇讨好。

　　是啊，心上人。扣上那手链，就是把自己一条命也交付到她手里。他终于敢直视自己的心，敢告诉自己，你就是喜欢李相宜，没什么不敢承认。

　　相宜，至少我们没有背道而驰。

　　李相宜把一块苹果喂过去，比起苹果到他嘴里，还是她的眼泪先落地。

　　那块苹果到底是没吃着，范丞丞张开双臂，任她扑进他怀里。他好无奈，笑声随着胸膛震荡传入她耳朵，他抬起左手，轻轻拍一拍她的脑袋。

范丞丞“怎么受伤的是我，收不住眼泪的是你？”

范丞丞“李相宜同学，你是泪水做的吗？”

　　故作轻松的语气，好像全不知道那匕首再歪一些刺入他脖颈的风险。李相宜想骂、想问什么，脱口而出的，都只剩下哽咽。

　　她说他是笨蛋，原来他真的是。比她想象中更笨、更赤忱。

　　半晌，她终于借他病号服擦干眼泪，然后支起身子来，乌泱泱的眼眸紧盯向他：

李相宜“范丞丞，你能不能惜命一点啊？”

　　范丞丞的手仍未离开她后脑，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发。其中情绪太明显，她没来得及察觉。然后，他垂下眼，摇一摇头。

范丞丞“走上这条路以后，就没想过惜命。”

范丞丞“但，如果你要我惜命，那，我尽量。”

　　不再停留在她的发间，他为她拭去眼泪。太爱玩笑的声音软下来，他眉眼都柔和许多。

范丞丞“我答应你，便不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