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想象中的痛感和抹脖子的凉意并没有传来，迎面来的只有扑鼻檀木味的怀抱，让她恍惚怀疑是不是想某人想得太多脑子出现了幻觉。
少女抵在面前的手还在止不住轻颤，发髻跑乱了凌乱垂落在颊侧，此刻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能隐约看见面庞染上的嫣粉。
手被来者抓住十指交扣，惹得常乐呼吸急促想要收回却无法动弹，心跳如鼓证明她还活着，于是常乐挣扎了几下便做好心理准备抬起头看去，看清人后眼角就忍不住发酸泛起泪花。
“阿姐好狼狈啊，煜年早就叮嘱过阿姐要多穿些衣裳……”
少年的眸子在昏暗中夺目的亮，嘴角上扬漾着调戏意味，拉近她的手轻轻哈了口气，动作流畅自然地脱下外袍为她系上，将她的不堪遮住，美色也只给他看。
“手这么凉，煜年会心疼的。”
“臭阿年。”
常乐垂头低声嘟囔着，话语如同棉花砸在胸口软绵绵。她现在腿还是发软的，身体也控制不住在颤抖，刚才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也是真的在想他。
“吓死我了。”
她偏过脑袋躲掉他的目光想要偷偷擦掉不争气的眼泪，但小脸被他直接挑起，措不及防还挎着嘴角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曲煜年吞了吞唾沫，抑住心中妄念故作冷静地擦拭常乐滑落的眼泪，将她更紧搂在怀里，顺了顺她垂落后背的长发，哄道:“好阿姐，我错了，原谅煜年吧?”
殿中格外安静，只有宋昭的挣扎声作响，常乐不用看就知道现在她背后是多少倒下的血肉身躯，她不安地将头埋进曲煜年怀里，安安静静地不作声，也没说原谅不原谅他。
“那阿姐，我们不呆在这了，煜年带你出去。”
曲煜年柔声哄着，样子惊得舒安浅一愣一愣的，这么久相处她还真没有看他这么温柔过。她想到前不久还冷面同她们讲话的曲煜年，瞅瞅他又瞅瞅牵着自己手的百里辞，两人心有灵犀般对视了一眼。
果然他们就是专门收拾烂摊子的，不配有他的好脸色看。
曲煜年牵着常乐来到城墙上时城外还在混战，灯火通明犹如白日，打杀声不绝入耳。这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需要常乐来完成，也只能由常乐来完成。
因为这是她出生的地方，底下是她的臣民，她是南苍最尊贵的公主，理应让他们敬仰。
击鼓声响，城下人打的疲倦想找个借口契机休息，于是都停下来不约而同看向城墙上的一男一女，夜色也掩不住二人卓越气度。
躲在稻草后的小孩眼神好，看到他们后忍不住扯扯搂住自己妇女的衣角悄悄问:“娘亲，他们是我们的皇帝和皇后娘娘吗？”
“别乱说，我们这些人要是说错了话可是会被割舌头的。”
妇女惶恐地捂住他的嘴警告，但也好奇打量着那对男女，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见得到皇帝皇后，不过这二人虽然年岁不大，但她好像记得有谁家里曾说过，继位的皇帝的确年纪小。
说不定，正是这位小皇帝带着小皇后来救他们了呢？
“南苍皇室罪恶多端，勾结小人陷害忠臣，将南苍百姓性命视做儿戏。”
“以至民不聊生，流离失所，本公——咳咳……”
她声音清脆，已经尽力大声说话想让底下人清楚听见，一段话喘了好几口气脸都红了忍不住咳嗽，下意识将头偏向曲煜年的怀里捂着嘴，缓了缓还想再说，他却揽过她靠前挡住她的身影，俯瞰城外众人，按照她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有罪者无可赦，主动投降者尚有一命。”
少年在火光下笑的纯真，话却叫人害怕，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手中握着的武器犹如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然而少年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说罢便牵着少女离开，就剩他们站在底下群龙无首的小声议论着。
——
常乐泡在浴池里将脸埋进水里一半郁闷无比，想到还在房里守着的曲煜年不禁脸红，心里骂着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
他都送她到房里了，她还是觉得今夜害怕手不受控制就拉住他衣角不让他走。
常乐你怎么就这么胆小呢!
她吞吞吐吐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曲煜年坐在床边拿着她的话本津津有味看着，见她来了便乖乖放下，弯唇对着她笑。
“阿姐早些睡，今晚累着了。”
常乐应声抖掉拖着穿的鞋爬上床掀开被子慢慢钻进去躺好，邀功般地看向曲煜年，却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脸上热了起来，“阿年?”
她根本不晓得防范毫无戒心，就这样在一个男子面前赤裸裸地露出白嫩小巧的脚，因为刚沐完浴还染着可爱的粉红，就如引君采撷般在勾他的魂。
他再回神，便对上她无措的眼神，心如万只蚂蚁啃噬又痛又痒，垂下眼帘要去灭烛火，抬起的手因她的拉扯顿住，弱弱传来她的声音。
“别灭，我…我有点怕。”
“阿姐可还记得，煜年以往怕雷，阿姐就会带煜年一起睡?”
曲煜年放下手，抓着常乐扯住自己衣袖的手放进被子里，眼中尽是笑意。
“……记得。”
他不会是要和自己一起睡吧?
常乐慌了。
“可惜阿姐长大了，也总告诉煜年男女授受不亲，若是煜年这么做，阿姐一定会不高兴。”
可他想这么做想的很。
笑意转瞬而逝，他小声倾诉着，如同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所以阿姐，让煜年在这守你一夜就好……”
常乐同他朝夕相处许久，曲煜年每每皆能挑着她的软肋下手叫她心软到不行，适当逼近她，她若退，他便退的比她还多，让她惭愧，然后自己乖乖靠近他。
“…别拒绝我。”
他不经意间露出手心再度开裂的伤口，她便把还想说的话吞进肚子不说了，拉着他的手红了眼眶，最后才开口，“我桌上有药，好好擦药包扎好，我不拒绝你。”
看吧，只要用些卑劣的苦肉计她就能在意自己。不论是同情也好心痛也罢，只要她能靠近他，再靠近他一点，都能叫他心跳加快欲罢不能，妄想更多更多。
“好。”
曲煜年虚合上手掌起身去找药，常乐不放心趴在床边侧着头看他找，心里有些内疚难受。
难怪他今晚一直只用一只手牵她摸她给她看，也不知道已经受伤多久了，那道伤口看起来很恐怖，她也就只看了一眼便受不了。
他一定很痛。
趁曲煜年回头前常乐枕好枕头盖好被子，脚却偷偷伸出来一只，现在已是初夏，她喜凉怕热，若不是曲煜年在她早就大大咧咧只用被子遮着肚子露出两只脚了。
曲煜年回来便看见一只白花花的脚悄悄伸在外面，几乎是顺从本心抬手去碰它，才刚触到常乐就颤了一下，飞快地把脚缩回被子里转过来看他。她迷迷糊糊快睡着了，此时也只是眯着眼想看清楚来者，嘴里嘟囔着“别乱摸……”
今夜她喝了点酒，脸还是红扑扑的比往日看上去更可爱些，也没计较他刚刚的行为意味着什么，蜷着腿缩成一团朝他那边侧着睡，散下的发丝有些许乖顺的遮在脸侧，使得她看上去年纪更小。
经历刚才的小插曲后，她很快又进入梦乡，呼吸平顺下来睡得很熟。曲煜年坐在床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既能靠她更近又能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夜不知过了多少，窗外传来沙沙声，是细雨伴微风经过树叶留下的痕迹，外面嘈杂吵闹声被渐渐遮盖过去，整个宫殿出奇的安静下来。
她后面睡得不太安稳，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梦，皱着眉头手里紧紧攥着被子翻来覆去的。曲煜年的手就在常乐面前微微垂着，只需她轻轻一勾就能拉到，何况她睡觉不安分，乱动着冰凉的手背蹭到了他。
曲煜年缓缓抬手靠近她的手试探着触碰，常乐便和以前一样乖乖挨近热源，柔嫩肌肤贴在他的手旁，直到一滴清泪滑落。
阿姐…哭了?
泪在他心中漾出一圈圈涟漪，少年眸色混沌，想用指节为她拭泪，却在她呢喃声中突然停下。
“…阿年。”
常乐依旧在小声抽泣，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好久才再度开口。
“我错了……”
阿姐为何道歉?
他耐着心火才没问出口，心里却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埋怨着带着她参加晚宴的萧易卿，面色阴沉的可怕，脑子里不断蹦出一个个恼人的想法。
她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阿姐…是不是有心属之人了?
可是。
可是……没关系的。
曲煜年安静地听完，细细沿着泪痕抹去常乐的泪，指尖移动最终停留在她柔软红润的双唇上，如满足般轻喘一声，俯身几乎同她耳鬓厮磨着低言。
“没关系的，阿姐。”
“阿姐若能让煜年亲一下，煜年什么都原谅你。”
说罢，少年小心翼翼地偏过头。
他缓缓向下，克制又热切地吻在了紧贴她双唇的指上。
就此一下，阿姐就是杀了他，他都毫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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