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惩凶

珮瑄醒转，赵贤正坐在床边柔情蜜意地看着她。她一下子坐起来，道：“你今日怎么没去宫里？”

　　赵贤低头浅笑：“父皇听说我受了伤，有些事就搁置了。”

　　“那邯阳的陆将军——”珮瑄想起昨晚他曾说过，陆将军有信从邯阳来。

　　“这倒是桩要紧事，不过也急不得。”赵贤说着拿起珮瑄的衣服，递到她面前。

　　“干什么？”珮瑄咋舌。

　　“当务之急呢，就是本王饿了，是时候用早膳了。”赵贤把脸贴到珮瑄耳畔。

　　“那唤下人传早膳便是。”珮瑄本能地向后退。

　　“昨日可是你说，要亲自照顾我，今儿就反悔了？”赵贤轻声附在珮瑄耳边。

　　“我才没有，可你难道要我亲自做早膳不成？”珮瑄虽然是文武双全，可还从未试过洗手作羹汤。

　　“那倒不用，你知道，我伤了右手，行动不便，你喂我就是了。”赵贤说得珮瑄脸红起来。

　　珮瑄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将手中的汤匙一点一点靠近赵贤的唇。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此刻竟然有些期待和紧张。

　　这一刻，他不再是王爷，她也不再是尹妃，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普通夫妻罢了。

　　赵贤尝了一口，便摇头道：“不好吃。”

　　珮瑄看看手中的碗，疑惑道：“怎么会不好吃呢？这荷叶粥是府里最好的厨子做的。”

　　“真不好吃，不信你尝尝。”赵贤皱眉。

　　珮瑄盛起一勺，放到口中，轻轻咀嚼，只觉得清香满口，回味非常。

　　“很好吃啊。”珮瑄抬头看到赵贤的笑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放下碗，嘴觉得花骨朵似的。

　　“你耍我。”珮瑄气鼓鼓地背过身去。

　　“好东西当然要共享了，我不这么说，你怎么会尝啊？”赵贤柔声细语。

　　珮瑄听了这话，脸上还显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却饮了蜜般甜。

　　“启禀王爷，王爷让小人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门外响起了刘原的声音。

　　“进来吧。”

　　刘原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珮瑄。

　　“尹妃是自己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赵贤握住珮瑄的手。

　　“王爷，那两个漠北刀客，果然是琼妃那里派出去的人。”刘原字字句句说得清楚。

　　“我就知道，除了她，还有谁会要你的命？”赵贤拍案而起。

　　“贤，漠北兵力不可小觑，北燕如今在内局势不稳，万万不可因此得罪了漠北大汗，带来家国横祸啊。”珮瑄急忙劝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也不能拿琼妃怎么样。”赵贤闭上眼，握拳道：“刘原，你去告诉琼妃，今晚本王去惜雅阁，让她好好准备着。”

　　“是。”刘原也不多问，拱手退了出去。

　　“你——”珮瑄刚开口却也闭了嘴，默默退到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

　　“还没吃完呢。”赵贤冲珮瑄努努嘴。

　　珮瑄没听见似的，继续理着。

　　赵贤走过去，一把将珮瑄揽入怀中，笑道：“方才可是你说的，漠北得罪不得。”

　　“是了，漠北得罪不得，我是个好欺负的，我的性命就如草芥般卑贱，任是谁要了去也不打紧。”珮瑄扭过头去。

　　“这就吃醋了？”赵贤贴在珮瑄耳边。

　　“谁吃醋了？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你爱去哪去哪。”珮瑄说着声音颤抖起来。

　　赵贤把她紧紧搂在怀中，轻轻吻着她的发丝，道：“我今晚不过是例行处理些家务事，不过碍于琼妃的身份，不便公开罢了。”

　　“其实你不必向我解释，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不会过问也不会干涉，只会尽我的能力去支持你。”珮瑄抬起头来，看着赵贤，眼眶里已经隐隐有泪花打转。

　　赵贤笑了，这是欣慰的笑，是欢喜的笑，也是心酸的笑，愧怍的笑。

　　“昨日我不是说过有邯阳的来信吗，信就在桌上，珮瑄，你读给我听。”赵贤坐到床上，正襟道。

　　珮瑄拆开邯阳左护卫指挥佥事陆唯清将军的来信，朗声道：“邯阳军务，一切如常，精锐骠骑，指日可待。”

　　赵贤拍手道：“好，好极了，唯清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珮瑄将信递给赵贤，谨慎道：“这个陆唯清，靠得住吗？”

　　赵贤站起身来，脸上立刻绽开了笑颜，双手小心接过信。

　　他看了看珮瑄，得意道：“别的不敢说，唯清同我可以说是幼年玩伴，情同手足。就算天底下的将军都信不过，唯清也是不会背叛我的。”

　　珮瑄将信上的内容和她之前听闻的流言结合起来，心下已有了种种猜测。金鳞岂是池中物，看来，他果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想什么呢？”赵贤打断珮瑄的思绪。

　　“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先前在家中便听闻民间流传，赵王与秦王二王相争，赵王有意效仿前朝玄武门，这传言可是真的？”珮瑄忧虑道。

　　“不过是些流言蜚语，岂可当真？我在邯阳练兵是不假，可那是因为邯阳地处要塞，镇守关中，受封在此，练武强兵乃是职责所在。”赵贤正色道。

　　此言一出，珮瑄便知他所言是半真半假，拥兵自重是真，杀兄弑父是假。

　　绫罗从外头进来，偷偷向着珮瑄道：“王爷多看重娘娘啊，这么重要的书信都让娘娘读了。”

　　珮瑄忙作噤声状，压低了声音：“这种话心里知道，以后可不许再说了，免得招惹祸端。”

　　绫罗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珮瑄听府中的人说，自从那日赵王去了惜雅阁，琼妃就整日关在房中以泪洗面，不饮不食，似有自绝之意。

　　而赵贤在揽月轩逗留了一阵子，可他始终心系朝廷封地事务，伤刚见好，便又成日不见了踪影。

　　珮瑄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这样漫无目的而又绵长乏味的生活。

　　绫罗见珮瑄闷闷不乐，便想法子道：“娘娘不如去府中其他地方走走，也许就不会这么闷了。”

　　珮瑄一笑：“对，我也正有个地方想去。”

　　珮瑄带着绫罗一个丫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惜雅阁外。

　　门外守着的是一个小太监。

　　“尹妃娘娘驾到，还不快行礼？”绫罗道。

　　“参见尹妃娘娘。”小太监立刻给珮瑄行了礼。

　　“本妃要见你们琼妃娘娘。”珮瑄威仪凛然。

　　“这……琼妃娘娘说了，她谁也不见。”小太监为难道。

　　“你去通报，就说本妃一个人单独见她，她一定会见我的。”珮瑄胸有成竹。

　　果然，没过多久，小太监就从里头走了出来：“娘娘让您进去，不过，就只能是您一个人。”

　　“娘娘！”绫罗不安道。

　　“绫罗，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珮瑄说着随着小太监进了惜雅阁。

　　当她见到琼妃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形容憔悴、以泪洗面的女人会是从前那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漠北公主。

　　“参加公主。”珮瑄行礼。

　　琼妃嗤笑道：“我们是平级，尹妃向我行什么礼呢？”

　　琼妃身边的翠喜也是一副消瘦的模样，正想说些什么，琼妃便作了手势让她退下了。

　　“现在就只有咱们两个人了。”琼妃斜倚在长椅上，“你想说些什么？”

　　珮瑄坐到她身边，看着她这般模样，犹豫道：“他，赵王殿下，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琼妃忽然疯了似的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笑着笑着，眼中又流下泪来，咬牙道：“尹珮瑄，我恨毒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珮瑄摇摇头：“我对你并没有敌意，只是希望你放过慧姐姐。”

　　琼妃的表情狰狞起来：“说得真好听，你如今正是雨露承恩，当然是尽捡些漂亮话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你等着，会有报应的，总有一天，你也会是我这样的下场，你等着！”

　　珮瑄知道琼妃对自己也无话可说，遂福身道：“妾身告退，公主好好歇息。”

　　正欲离开惜雅阁，却与迎面而来的翠喜碰了个正着。

　　翠喜一见了珮瑄，破口大骂道：“别人不敢骂你，我敢，大不了你再去王爷面前告一状，让我和娘娘一起被幽禁了，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

　　“你说什么？什么幽禁？”珮瑄心下一惊。

　　“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娘娘是恨你，可也没想过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害你。你就这么狠毒，让王爷软禁娘娘一辈子，王爷还说，以后再也不会见娘娘了。你可知道，娘娘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呢，这样耗下去，可怎么得了！”翠喜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拭泪。

　　“身孕？”珮瑄如遭雷劈，感觉自己直向后倒去。

　　“不错，一石二鸟，你满意了？”翠喜又道。

　　“王爷知道吗？”珮瑄脑海一片空白。

　　“当然知道，可他孩儿的性命也比不过你的性命。”翠喜的话字字句句灼烧在珮瑄心上。

　　珮瑄从惜雅阁回来以后，更加沉默寡言了起来。

　　绫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等着晚上王爷来了，珮瑄就会开心起来。

　　“珮瑄。”赵贤推门进来，绫罗立刻行礼退下了。

　　珮瑄冷冷道：“坐吧。”

　　“怎么不高兴？”赵贤说着，摸上了珮瑄的脸。

　　“没有，可能是太累了。”珮瑄说。

　　赵贤将珮瑄打横抱起，轻放到床上：“那就早点休息吧。”

　　说着，一只手去解珮瑄的衣带，一只手握住了珮瑄的手，直向珮瑄身上压来。

　　珮瑄一扭头躲开了赵贤的吻，流泪道：“琼妃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知道吗？”

　　“你知道了？”赵贤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冷酷，那么可怕。

　　“所以，你为什么——”

　　赵贤不由分说地吻住了珮瑄的唇，不容许她再说下去。

　　赵贤的这次占有是掠夺性的，不允许珮瑄有丝毫反抗，也不允许珮瑄说一句话。珮瑄只能流泪，她的泪流到赵贤身上，是一枚枚耻辱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