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挑是非，溺莲池

聊了这大半天，太后精力不济，已显疲态。于是砚纱华和娴贵妃便告了退，出了颐宁宫。

砚纱华正准备回凤仪宫，身后有人叫住她。

“姐姐且慢。”

是朱宜修。她身着湖绿色宫装，衬着她肤色胜雪。她很会穿衣服，把身上的优点尽数展现，她的容貌只能算清秀，但皮肤却是莹莹的白，她也把这点放大到了极致。

朱宜修神色温婉沉静，姿态端庄大气。她的气质足以弥补在容貌上的不足。

她走近砚纱华，轻轻握住她的手，眼含担忧，似有些话反反复复，将说未说。

砚纱华最烦这种拐弯抹角的欲言又止，换做以往她早就甩手走了。不过这偌大的皇宫实在没什么乐趣可言，也只有这些妃嫔们之间的你争我斗能当一当消遣了。于是她压下不耐，想看看这位演技精湛的娴贵妃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有什么话就说吧。”她冷淡的开口，嗓音与朱宜修记忆里没有半点相似。这导致她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

“姐姐，您不应该如此轻易就按下凤印的。”朱宜修的视线在芙莲手里捧着的凤印册宝上停留一瞬，又极真诚的落在砚纱华身上。

“或许其他人姐姐无需在意，但华妃姐姐却不得不防。自从姐姐……以后，我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宠爱一个人，她太特殊了。她有椒房专宠，有后宫独一份的欢宜香，有位高权重的父兄，最重要的是她有当皇后的野心。妹妹与她斗了这么些年，十分清楚她的骄傲，她的野心，华妃是不会甘心屈居人下的。”

朱宜修满面担忧，怎么看都是一个一心为姐姐着想的好妹妹。

哦，懂了。她想让我和华妃斗起来，她自己坐山观虎斗，说不定还能当一当获利的渔翁。

砚纱华充分的理会到了娴贵妃的言下之意。并且把这些话左耳过右耳，过了就过了。

她只喜欢当台下的看戏人，不想做台上的戏中人。她懒的很。

“多谢贵妃为我操心。不过贵妃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毕竟夫人之上就是四妃了。她对贵妃的威胁应该更大。”

砚纱华没兴趣与她扮演姐妹情深，挣脱开朱宜修的手，打了个风姿绰约的哈欠，将身上疏离清淡的仙气冲散，微眯了妩媚生辉的眼。

“我乏了，就不与贵妃叙旧了。”说罢，她步伐随意又潇洒的走了。

她身上穿着与紫奥城格格不入的衣裙，墨发在风中肆意飞扬，她只简单一个“我”，没有自称本宫，没有繁复华丽的宫装，却丝毫不减她身上的威仪与气度。反倒为她增了几分神秘莫测的与众不同，她只需站在那里，轻飘飘的投来一眼，就能让你感受到她的不同寻常。天生的上位者。

朱宜修有片刻的愣怔。

姐姐她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但朱宜修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姐姐，绝对会比之前更加吸引皇上的目光。没有任何男人能拒绝的致命吸引力。

朱宜修垂下眼，踱步向自己的宫殿回去。

……

太后倚在榻上闭目小憩，竹息姑姑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沉默的站在太后身后。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太后却想是有感应一般的睁开眼，看了竹息一眼。

“走了？”

竹息听懂了她没头没尾的话，恭敬答道：“贵妃娘娘拉着皇后娘娘说了会子话，此时已经分开了。”

太后淡淡点头，又重新闭上了眼。

“果然不一样。”太后感叹了一句。无论是神情气质还是性格习惯，都与柔则完全不一样。

太后肯定，这绝对不是她的表侄女朱柔则，她与柔弱温良的柔则完全不一样，不用刻意居高临下，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尊贵。

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为了大周，为了朱家，她都只能最大程度的纵容她的一切行为。

太后只是有些怜惜她的儿子玄凌，好不容易盼来的，这就又要落空了。

她的丈夫是帝王，她的儿子也是。所以她很清楚，这样的女人对掌握无上权利的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这样的人也是极难驾驭的。

这样的人，偏偏还有着柔则的身份，玄凌想必不会难过太久的。

算了吧，只要大周皇室还能传承下来，只要朱家还能荣耀，下一辈的事情她就不管了。她也没有太多心力去管了。

砚纱华回到凤仪宫，带了个资历深的姑姑过来，砚纱华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只交代了好好照顾着也就抛到了脑后。

不过这位叫竹音的姑姑倒是记得自己的职责，收拾好行李后就来给砚纱华请安。请完安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观察着砚纱华的一举一动。

砚纱华任她看看，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竹音在宫里待了很多年，见过无数礼仪周全的高贵人物。她观察了这位皇后的大半天，虽然觉出了一些不符合规矩的地方，但她一举一动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悠然典雅，行走坐卧间都有着与众不同的赏心悦目。她与世家大族用严苛规矩教出来的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自成另一套截然不同的规范。独树一帜却不会让人觉得失礼，任何的不合规矩在她身上都变得无可挑剔、理所应当。

也正因此，竹音没有阻止她不合规矩的地方。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知道这位皇后的与众不同。她能在后宫里为所欲为，而自己只需要在有外人在时稍加提醒皇后娘娘不失了分寸就好。

后宫娘娘的生活实在无聊，砚纱华命人翻出了一套茶具，开始烹茶。

茶道博大精深，最是能平心静气，而元神碎裂的她最忌情绪的大起大落。静心煮茶能让她的元神放松下来，在这个慢悠悠的过程中，她的元神似乎都受到了滋养，时不时抽痛的太阳穴也得到了缓解。

砚纱华是南砚帝君的心头血所化，她与南砚帝君的联系极深，甚至能相互影响，帝君受了伤她也会跟着受伤，而她的伤好了的话，对帝君的伤势恢复也会有帮助。

因此，她本可以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修养神魂，但那样太慢了。所以就算她对周玄凌看不上眼，也还是留了下来，借助他的龙气蕴养神魂。

幸好周玄凌的脸还算能看。

如果能亲自教养出一位明君，对她的神魂帮助更大。

可如今这后宫局势不明，她夜观星象，大周国祚至少还能延续两百年，可她也看得分明，周玄凌的面相显示着大周皇室龙脉将断。

先前她还觉得奇怪，今日见着朱宜修，隐约有了几分猜想。

需得先弄明白了大周国运与周玄凌面相的矛盾之处，才好行事。

要是能去皇陵看看就更好了。

砚纱华知道，她不能再蜗居在凤仪宫了。

砚纱华手上烹茶的动作不停，心上划过诸多计较，面色淡然如水，隔着氤氲的茶水热气，一旁静立的竹音恍惚间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看见了民间志怪小说上的神女像。

刘裕海弓腰走进来，悄无声息的走到砚纱华身边，脸色有些白。

砚纱华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有异，于是问道：“怎么了？”

刘裕海小心的说：“今日娘娘嘱咐，奴婢派了个小太监去瞧那莲池，没成想……在莲花池里看见了一个死人！”

听了这话，在场其余两人，竹音和为砚纱华打下手的芙莲都有各自不同的反应，不论反应大与小。

而砚纱华斟茶的手依旧很稳，注入茶盏里的水柱半分不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砚纱华确实不甚在意，曼珠沙华已出，自然会有死人，她特意说那句话，就是为了让他们发现尸体。不然让池子臭了，她以后还怎么去赏莲？而刘裕海的态度如此平淡，死的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她随口问道：“是哪个宫的宫人？”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上林苑的一个洒扫宫女。”

果不其然。

“去把这件事情报给娴贵妃吧，既然掌着宫权，这些事情自然交给她去处理。”

“是。”刘裕海应声退下。

砚纱华是南砚帝君心头血所化，本质上与南砚帝君并无多少不同。

南砚帝君爱吃瓜看戏，她也爱；南砚帝君爱美人，她也爱；南砚帝君爱美食，她也爱。

她们爱着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自从南砚帝君成为三千界主，感情逐渐淡薄，越来越趋近于天道，那些喜好全部隐匿，再不见当初那个玩遍四海八荒的小魔王的模样。

而砚纱华这个因南砚帝君创立生死轮回、成为三千界主意外诞生的生命，则像是那个小魔王的延续，她完全继承了南砚小魔王的脾气秉性。

唯一不同的是，南砚小魔王被某位风华无双的大美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没能成长为一个风流浪荡的花心大魔王。

所以，现在看南砚帝君和砚纱华，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但不要忘了，砚纱华是南砚帝君的心头血所化，可以说是帝君的一部分。帝君感情淡薄，她在某些方面自然也是如此，所以她对小宫女的死没有什么反应。

小宫女是不慎滑倒，栽进池子里溺死的。

在刘裕海把娴贵妃的处理结果告诉她后，这件事情在砚纱华这里就结束了，没有在她心里留下半点涟漪，更不会去探寻这背后有什么内情，那个小宫女是否有冤情。

若是那个小宫女是个美人，或许会得到她的一句“可惜”。

但也仅此而已。

作者说皇后苏醒，后宫诸人都很安静，淳儿也没有心思去放风筝，撞见华妃收受贿赂的人变成了一个小宫女，所以淳儿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