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四）

　　来访者是钱小豪，友叔丝毫不惊讶。兰生不是脸盲，自然认出是上个位面《僵尸先生》的秋生，年纪要大不少，全身染上了岁月沧桑。

　　“多个人多双筷。”友叔从厨房又拿出两副碗筷。

　　钱小豪看了眼桌上，在他来之前便有五副碗筷，刚刚友叔又拿出两副，桌上便显得有些局促，可他环顾四周，屋子里确乎只有两人。

　　“你约了朋友？”

　　友叔答道：“同屋主罢了。”

　　说话间开了一瓶啤酒。

　　兰生想同他们谈谈，便施法现出身形，让人也能看见自己，收起油纸伞，搁在一个座位上。

　　那些地缚灵被他送走了，最后一顿饭也没吃上一口，这么说来有些可怜。

　　屋子的光似乎都聚集在他身上，莹莹光亮，幽幽兰香。因为他的存在，死气沉沉的屋子多了几分生机。

　　钱小豪惊异地看着屋子里凭空多出来的“人”。

　　“不知怎么称呼？”

　　“我是鬼差。”

　　清亮的声线，像是山涧潺潺淌水，干净清冽，一点儿没有鬼的阴气幽怨。

　　桌上几道家常小菜，兰生没有胃口。

　　“失敬，”友叔瞥了一眼镜子，原先的屋主已不知去向，“鬼差大人有何指示？”

　　鬼差相当于阴间公务员，轻易不会对人出手，比随意遇到一只鬼总是安全些。冲撞了鬼差队伍，那便是活该，只能自认倒霉。

　　钱小豪盯着他看，手里拿着杯啤酒没有喝。

　　“这栋楼里，有该死却未死之人。”兰生没有挑明了说，他不知道提点到什么程度便会像之前同梅姨九叔那样被屏蔽。

　　“你是说九叔？他确实心术不正。不过人各有命……”友叔没有再讲下去，意思再明白不过。

　　钱小豪问道：“你们之前每天在居民楼里，是为了去找九叔？”

　　“不错。由于他及时续命，我们还不能抓他。”兰生没有隐瞒，因为没有必要。

　　钱小豪印堂发黑，近期有血光之灾，同样命不久矣。

　　“你今天来，是要我们……”

　　“并不，”兰生一口否定，“你们不过区区凡人之躯，我不需要你们帮我什么。我是来告诫你们，不要停留在过去。”

　　此言一出，相对而坐的友叔与钱小豪哑然，脑中各自闪回过往片段，一时陷在久久不能忘怀的记忆中，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样。

　　有兰生刻意引导的成分。一瞬间的卸下防备，足以让他窥见人物的命运线。

　　兰生看向一面墙，重点是中间闭合的罗盘，上面咖色痕迹蚀得深刻，怎么也洗不掉，恰恰友叔父亲的血也曾挥洒其上。

　　这屋子的法器都是友叔父亲留下的，没有人收这些东西。

　　“人是生前鬼，鬼是死后人。若说区别，鬼会在漫长的时间中迷失自我。”

　　囚困于怨恨情仇的鬼便会化作厉鬼，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来到所属地盘的人。

　　“你为什么没有？”

　　钱小豪记得那一队鬼差，行动缓慢，阴森麻木。

　　而眼前这只鬼，服饰一看便知朝代久远，举手投足间难掩贵气清雅，比他曾经在片场所见的演员像古人得多，因为他本就是古人，甚至是世族权贵。

　　按他所说，他经历的时间可久多了，又如何保持正常？

　　“我不是以鬼差的身份来同你们交流的。”

　　他放下了伞，又落了座，没有不见天不接地的忌讳。

　　兰生看向钱小豪，桃花眼中似是蒙着一层白雾，让人窥不见其中情愫。

　　“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是秋生。

　　能不一样吗？秋生就是年轻时的钱小豪饰演的。

　　不同的是，这回他不是配角，他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