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二）

　　这栋楼是难得的阴气重，众多地缚灵与小鬼，双胞胎姐妹厉鬼……还有一个将死未死的尸体，命运线告诉他那是最大的隐患。

　　兰生进了梅姨的家。

　　屋里滴滴答答下着水滴，抬头满眼是花。花太多了，以至于组成了天花板。

　　花本就是要枯萎的，何况是被折枝的花？

　　失去了生机的花，唯有倒挂可勉强留住鲜活的姿态。生死不可逆转，一如枯萎的鲜花无法再次绽放。

　　她不明白吗？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

　　众多花香中混入一股淡淡的幽香，它藏得很好，梅姨没有发现。

　　砰——

　　棺木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假寐的梅姨。

　　棺不能落地，恐阴气渗入，加剧尸化。

　　梅姨扒开土，惨白的肤色，狰狞的伤口，她丝毫不惧老伴儿的诡异模样，将老伴儿扶起，僵硬笔直的身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兰生看着梅姨清理干净冬叔身上的土，将他带到屋子中央，给他穿上钱小豪的戏服。

　　那是一套清朝官服，钱小豪出演电影的纪念。兰生记得上个位面见过类似的。

　　阴阳巧合之下，冬叔，预备役僵尸，穿上官服，再现僵尸的经典形象。

　　铜钱面罩挂在冬叔脸上。

　　铜钱是道士常用道具之一。铜钱多经人手流转，阳气重，能压制阴邪之物，铜钱剑更是降妖除魔的神器。如今铜钱制成面罩压制尸化，隔绝人气。

　　九叔并不想炼尸危害社会，他只想要阴气给自己续命，故以法器压制，可梅姨的疏漏推动了尸体向僵尸的发展。

　　梅姨围着冬叔转，缝补戏服，嘴里絮絮叨叨着家常，回忆老伴儿曾经说过的话。

　　“你那碗饭没动，饭菜合不合胃口啊？”

　　“那些花可以收了，你又叫我不要爬高爬低的，我一个人做不来的……”

　　“你不要抛下我……你说过了会回来……”

　　兰生看她痴，看她魔怔，没人看到这儿不会压抑心酸。

　　在梅姨转到冬叔背面时，冬叔的眼角动了一下。

　　僵尸快炼成了。

　　“切记，铜钱面罩不能摘。”

　　“谁？”梅姨疑惑抬头，这不是她老伴儿的嗓音，她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喃喃，“我听错了吗？”

　　兰生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她好像没有听见。

　　是的，她听不见。

　　头七回魂，梅姨想要冬叔的魂，人世只留下了他的魄。

　　非是命运弄人，是人不能释怀。都百来岁的人了，何必呢？该死的不死，只会留下无穷的祸患。

　　他叫不醒梅姨，那就去找下一个。

　　九叔一点儿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屋里的小鬼太多，流产的胎儿，夭折的孩童……

　　许是孩子通灵，比大人更能看见肉眼不可见之物。几个小孩儿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儿，蹑手蹑脚地凑到他身边，但又害怕，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没有九叔的命令，他们不敢走出去，他们是被人抛弃的孩子，是被圈养奴役的小鬼。

　　几双懵懂的眼睛盯着好看得像是会发光的“人”。

　　这个长发哥哥，长得好看，穿得也好看，就像神仙一样，他身上的气息让他们舒服，如果躲在他的伞下，一定能走很远，去外面看看五彩斑斓的世界。

　　兰生指尖逸散些许灵力喂养小鬼。

　　小鬼本能地吸收，如饥似渴，与他靠得越发近了。那个“人”有好大的吸引力，吸引他们向他奔去。

　　他的眼睛明亮，像是星星，在光亮之后还藏了一个春天。他的气息清冷而温柔，像春天山谷里拂过的微风。

　　于是，他一招手，孩子们蜂拥而上，冲破一直以来的枷锁。最后的记忆是俊美的神祇，以及幽幽兰花香。

　　茫茫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