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佛济公（二）

　　那自娘胎定下的亲事依旧作数。

　　不是陈家不想多个男丁，实在是天意弄人。每每男装示人，必有不祥之兆，马受惊，人伤病，天降雨……

　　是以，陈家决定将胭脂嫁到李家，李母承诺善待胭脂，不将其特异之处告人，陈母许修缘纳妾，若有子，记在胭脂名下，以供两家绵延子嗣。

　　原来胭脂无月信，是无法生养的体质，而另一方面的能力似乎没有问题。

　　待李母觉得时机成熟，告之李修缘，不想他早已知晓。

　　明面上说避嫌，暗地里两个人早不知见过多少回。

　　胭脂没有脂粉气，他向来素颜，不喜胭脂水粉，又通诗书，气质清雅。李修缘翩翩少年郎，意气风发，颇有天赋。二人站一块儿，确乎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中元庙会，元宵灯节，清明踏青……每逢佳节必定见面，即使不是佳节，是个出行的好日子也约出来。

　　那天，两位夫人相约去庙里上香，两个孩子偷摸着在后山见面。

　　人间四月，芳菲始尽，山上桃花，灼灼其华。

　　“胭脂，我要你做我的新娘！”李修缘毫无顾忌，将赤诚的心意表露。

　　此时年幼，不知誓言的珍重。

　　听此稚言，兰生并不欢喜，“我不喜欢胭脂的名字。”

　　“那我该怎么叫你呢？”

　　“兰生，我是兰生。”比起女儿脂粉气的胭脂，他更喜欢自己的字，兰生幽谷无人识，他喜欢清静。

　　李修缘还是人间凡夫俗子李修缘，而胭脂已经慢慢觉醒了兰生本性，远远看着遗世独立，如一株含苞待放的清冷兰花。

　　“兰生，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子吗？”

　　兰生的眉眼很好看，看向他时消减了寒意，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映着那背后的桃花，耀眼夺人。

　　他犹豫了很久，没有应下，明明他的眼里有对自己的情意，为何不敢答应？李修缘眼里的光逐渐黯淡，心情低落，忽然听他道——

　　“你会后悔吗？”

　　“当然不会。”李修缘连忙摇头，一口否定。

　　他吐出两字，语气与平常说话无异，“不愿。”

　　“什么？”李修缘原来以为兰生在向他讨承诺，听到这两字以为是听错了，便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不愿做你的新娘子。”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轻颤，他未必如表现的这般绝情。

　　这十几年的情分，不单单是男女之情，他们俩成亲一同过明明就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你有什么难处？”少年急切地想讨一个说法，他不能接受无缘无故的抛弃。

　　“如果我说，我和你一样呢？或者，我是个怪物？”

　　他不能保证李修缘不是俗人一个。这世人有几人能接受他的身体？知晓了不过新奇，轻蔑甚至亵玩。

　　连他的亲生父母也是顾念亲生骨肉和后来道士的调解才没有抛弃他。

　　李家能接受这门亲事，一是两家往来交好，作为两家联谊，家族利益，二是许了通房小妾，不影响香火子嗣。

　　喜欢一个人，便想独占。兰生不许李修缘碰别人，他会觉得脏，若真发生了，他定会一刀两断，毫不拖泥带水。李修缘无法接受他们中间出现第三者，他满心满眼只有兰生。

　　或许权贵中交换姬妾等淫乱之事常见，但他们谁都没想过祸害无辜的女子。

　　“不会的，兰生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李修缘最喜欢的人。如果你有哪里和常人不同，那一定是上天对你的偏爱。”

　　他没有在李修缘眼里找到退缩，反而看见自己犹犹豫豫的模样，有些陌生。

　　什么时候他会顾虑这些了？

　　“我信你。那我不再瞒你。”

　　少年期待地看着他，等他下文。

　　“来年花朝，忘忧谷，我等你。”

　　他会和盘托出，不留遗憾。

　　兰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直觉，他与李修缘是没有结果的，他会在某一个重要时刻抛弃自己。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